季大叔摆摆手,从怀里掏出几文皱巴巴的铜钱塞给我,铜钱边缘都磨圆了:“这是之前欠你的,拿着,一文都不能少。等世道好了,叔一定再请你抄书,到时候给你双倍工钱!”
他转身离去时,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佝偻,那副醒木撞击布包的声音,沉闷得像敲在人心上。
季大叔的活计没了,家里的收入顿时少了一半。
娘把缝补的价钱压得更低,接的活计却越来越多,常常在油灯下缝到后半夜,指尖被针扎得布满小血点,渗出血珠就往嘴里吮一口继续缝。
油灯里的桐油省了又省,只留一小团火苗照着书页,常常看到深夜,指尖冻得握不住笔,就在嘴里含暖了再写。
米缸彻底空了那天,娘把最后一块红薯塞给我,红薯皮上还有块黑斑:“你拿去书院当晌午饭,娘不饿,早上喝了野菜汤。”
我看着她凹陷的脸颊和布满裂口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皂角渍,鼻子一酸,把红薯掰成两半:“娘,咱们一起吃。您不吃,我也不吃。”
红薯的甜香里带着一丝苦涩,咽下去时喉咙发紧,就像这看似有了盼头,却又突然坠入困境的日子。
夜里躺在柴房的硬板床上,听着娘在隔壁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像破旧的风箱。
我攥紧了冻裂的拳头,指节泛白。粮价还在涨,今日路过粮铺,掌柜说糙米已经涨到四十文一升了,日子还得熬,可只要我手里的笔还能写字,娘的针线还能穿梭,这瓦子巷的烟火气就不会断。
我摸了摸枕头下藏着的几页抄书纸,上面的字迹虽有些潦草,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不管世道多难,这学问,这日子,都得咬着牙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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