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骞舟带来的短暂波澜,终究像晨间露珠般在生活的烈日下蒸发了。
日子回到原来的轨道,我照旧每日抄书到深夜,娘的针线筐里永远堆着缝补不完的衣裳,陶罐里的铜钱虽少,却在一点点积攒。
靠着抄书和缝补的收入,我们终于不用再靠街坊接济,甚至能在逢年过节时买上一小把白面,蒸出两个带着麦香的馒头,这样的日子,已经是从前不敢想的安稳。
可安稳的日子没能过多久,入秋后的瓦子巷渐渐弥漫起焦虑的气息。
去粮铺买米时,掌柜的总是叹着气摇头,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却迟迟不肯装粮:“晏臣啊,不是我不卖你,是真没粮了。今年秋收的粮食都被官府征去了大半,说是要充军饷,剩下的都被大户人家囤起来了,我这铺子三日才能进一次货,早就被抢空了。”他掀开空荡荡的米缸,缸底只剩层灰白的米糠,“你看,连这糠都有人来买,三十文钱一斤啊!”
米缸见了底那天,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米珠薪桂”——往日十文钱能买一升糙米,如今三十文都难寻半升,寻常百姓家里,灶膛多日不冒烟的越来越多。巷口张三家的孩子饿得直哭,半夜里总能听见他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西头孙大娘把仅存的菜籽都炒了给孙子吃,自己啃着树皮充饥。
粮价疯涨像推倒的桥梁,很快波及了很多人。
书院里家境稍差的同窗开始陆续退学,连李老先生都在讲堂上唉声叹气,手里的戒尺敲着案几:“如今印刷坊的纸张涨了三倍,连课本都快供应不上了。官府只知征粮,却不管斯文扫地!”我的抄书生意也一落千丈,往日请我抄诗文的富户都在缩减开支,偶尔有活计,给的工钱也比从前少了一半,还总说“如今粮食都吃不起,哪有闲钱买书”。
更让人心慌的是,说书的季大叔找来了。
他背着那副磨得发亮的醒木,黝黑的脸上满是愁苦,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怀之,对不住了,叔这书怕是说不下去了。”他搓着干裂起皮的手叹道,“家里婆娘孩子都快断粮了,小儿子昨日饿晕过去了,我得去码头扛活换口吃的,你那抄书的活计……”
我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把刚抄完的半卷书籍推过去:“叔,您先拿着,这工钱我不要了。孩子们得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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