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开考
永初二年的春风,带着股子懒洋洋的劲儿,吹过青州府斑驳的城墙,也吹得平安里小院那棵老槐树簌簌作响,抖落几片残冬的枯叶。
林逸裹了裹身上半旧的细棉布长衫,坐在槐树下的石墩上,手里捧着的《礼记注疏》摊在膝头,墨字端正,却半个字也没进脑子。他眼神放空,望着墙角几株冒了嫩芽的野草,心里头琢磨的却是另一件要紧事——秋闱。
“林先生!林先生!”钱胖子钱得禄那特有的、带着喘息的嗓门由远及近,人还没进院门,声音先撞了进来,活像一头莽撞的肥羊闯进了宁静的羊圈。
林逸眼皮都没抬,只伸出两根手指,往石桌上轻轻叩了两下。
钱胖子刚探进半个滚圆的身子,脸上的兴奋和嘴边的话,硬生生被这两声“笃笃”给憋了回去,噎得他打了个嗝。他讪讪地搓着手,挪到石桌边,小心翼翼道:“先生,成了!上回您指点的那个南边来的绸缎路子,那批‘水波绫’,嘿,府衙几位夫人抢着要,价钱翻了三倍不止!这银子……”他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轻轻放在石桌上,袋口松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碎银,约莫十几两。
林逸这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银子,又瞥了一眼钱胖子油光满面的脸,声音没什么起伏:“放着吧。下次步子收着点,四海和瑞昌的眼珠子没瞎。”
钱胖子脸上的得意僵了僵,想起那两家巨头粮商,背脊没来由地一寒,连声道:“是是是,先生教训的是,小的懂,懂!就是……就是瑞昌号那位大掌柜,前些日子又托人带话,问先生西席的事……束脩加到五十两一年了!还说了,不拘束,先生只需隔三差五去点拨点拨他家几位公子,绝不耽误先生备考。”他觑着林逸的脸色,见他依旧波澜不惊,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先生,那可是瑞昌号啊!背靠大树,真要是攀上了……”
“攀上?”林逸嘴角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笑,又像是嘲讽。他拿起一块碎银,在指间掂了掂,冰凉坚硬,“钱掌柜,你且记住,这世上最贵的饭,是坐在别人主桌上吃的。树太大,底下荫凉是好,可树根底下,也最容易埋着死人骨头。”
钱胖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看着林逸那沉静得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神,剩下的话全咽回了肚子,只觉得后脖颈子有点发凉。他讪讪告辞,圆滚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林逸拿起那袋银子,掂了掂分量,转身回屋。屋角有个不起眼的旧陶罐,里面装的不是腌菜,而是层层油纸裹着的银钱。他打开油纸,将新得的银子放进去,手指触到最底下那块冰凉坚硬的黑陶片。那扭曲诡谲的线条,即便隔着油纸,也仿佛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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