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铺着一层水墨色的烟云。水灵再一次脸色苍白地离开大士的禅院,她没有立刻返回淮洲,而是站在禅院外的湖边,她需要先稳了稳带着眩晕感的头。自从上一次元神剥裂之后,似乎体力不如以前充溢。每每都必须停下歇息几次,才继续自己的行程。水灵询问过明月,而明月并不认为这是值得大惊小怪的异状,只是建议水灵时常回了泠冷泉去恢复元气。水灵在泉水里浸泡一昼夜之后,元气果然全部恢复,也因此而增加了在泠冷泉的时间。
湖水的彼岸,慢慢沉降的暮光有种并不轻盈的紫红色。掠过脸面的晚风也不像白天那样清清亮亮,而是湿气中含着刺穿皮肤的寒凉,吹得人有些不由自主地畏缩起身体。水灵对这不合时宜的寒意有些疑惑,她于是立刻一路往淮洲赶去。一阵暗沉的雷声便滚滚而来,不太像夏日常有的轰鸣阵雨,而是又低又闷,还夹杂着枯木断裂般的暴雨袭卷过地面的哗哗声,像是辆压了过多重物的破车正苟延残喘地行进在天际。同时被雷声催动的,是巨鸟拍动羽翼般的飓风贴地吹袭而过,夹道横斜缀成绿影的榆树枝叶被吹得纷纷扬扬落了一天一地。看到眼前的景象,水灵的双眉皱了起来。今日不该有雨,是谁违背了天时?
透过渐息的雨幕,远处的密集宅院深处烟雾蒸腾,如同那里忽然出现了一处温泉一番。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水灵走近了那处烟雾缭绕的地方,焦黑的断壁残垣和那依旧还未冷却冒着的青烟的废墟逐渐在水灵的眼前展开了它那颓废的真面目。让她惊讶的,不是这片被大火摧残后的萧索,而是站在废墟边缘的明月。
水灵走到一直看着自己微笑的明月身边,将一只手放在明月伸出的手中,她看了一下,然后问:“谁在知府家里放火了?”
明月也环视了一下四周才说:“想必是厨子烧完饭之后,忘了完全扑灭灶膛里的柴火,然后便点燃了厨房和周围的厢房。你来晚了一步,还好有巫奇在,他及时降了大雨帮着将大火扑灭了。”
水灵不是很在意地说:“你们自己遁了就是,管其他人作甚?他们的寿数福禄在冥大那里自有定数,无需你过问的。我猜,没死人吧?”
明月用有些不悦的语气说:“你对苍生怎地还是如此地不在乎?和佛祖行走人间这些年,难道都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么?”
水灵也有些不悦地说:“那知府本就心术不正,这个所谓厨房柴火走水,细想还不是有人借机报复而已。你居然还为他谋求福利?”
明月听了,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深深地看着水灵说:“行于世,当识人,识人不必探尽,探尽则多疑;当知人,知人不必言尽,言尽则无友;当责人,责人不必苛尽,苛尽则众远;当敬人,敬人不必卑尽,卑尽则少骨;当让人,让人不必退尽,退尽则路寡。你该明白,人无完人。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解救苍生与苦难。”
水灵耸耸肩膀,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说:“如果你这么说,就这样吧。巫奇呢?怎么没跟着你?”
明月说:“他因为降雨灭火,功德满了,在你回来之前就刚刚过了天雷劫。我先将他送回医馆里去休息了,这里没我的事情了,我们一起回去去看看吧。”
水灵轻点了一下头,明月便和水灵肩并肩地穿过那断壁往知府府邸外走去。这时,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了急切的呼唤声。明月和水灵同时转身,来着居然是管家。
管家已经两鬓斑白,显然他刚才跑得很是着急,他在二人的面前停下之后先是猛地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说:“大夫,你赶紧和我去西厢房看看吧,大小姐带着小表少爷回来省亲,刚刚吸了点烟尘进去,这会儿子忽然喘得都快憋死了。您赶紧过去救命呐!”
明月也丝毫都不迟疑,他赶紧说:“快请带路!”那管家就赶紧转身小跑而去,而明月也拉着水灵的手紧跟其后大步地往院落的深处走去。
厢房里所有的大人都忙碌地人仰马翻,大家众星捧月地围着那贵妃榻上半坐的小孩童。那小孩童此刻正憋得脸红脖子粗,表情异常地痛哭。他周围的大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都是徒劳无功的。哭泣和安慰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屋里的众人看到明月的出现,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一位身穿墨绿丝绸便服的中年人赶紧上前,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腕就将他往贵妃榻那里拖了过去,他还边走边说:“快去快去,就快没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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