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病房里的“薇薇公主”
自从薛老师家访唐飞家已经过了一周,那扇雕花铁门后的对峙与和解,像颗落进湖面的石子,在唐飞的生活里漾开层层涟漪。周一清晨的教室,唐飞的校服第一次没有褶皱——领口被仔细理平整,袖口也收起了往日蜷缩的弧度。他把书包轻轻放在桌肚时,没再像从前那样刻意把自己往角落缩,反而在马小跳冲他招手时,迟疑两秒后走了过去,指尖还攥着半块没拆封的进口巧克力,是周末爸爸带他去超市挑的。
马小跳忽然回头,眼尾藏着几分狡黠,还飞快朝唐飞递了个眼色。唐飞立刻挺直脊背,原本带着怯懦的眼神瞬间变得有模有样的“义正言辞”,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便一前一后贴着墙根溜进教室——藏在身后的手还在悄悄比划,连路过的安琪儿只瞥见半张画着线条的草稿纸,没等看清就被他们攥紧了。
第一节课是数学,王老师站在讲台上,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轨迹又快又稳,函数图像随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解渐渐清晰,台下同学都埋着头奋笔疾书,唯有唐飞和马小跳的座位旁,细碎的嘀咕声始终没断。马小跳把脑袋凑得极近,声音压得只剩两人能听见,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话剧道具“船帆”的修改图;唐飞一边点头,一边偷偷从书包里摸出小半截铅笔,在纸边飞快补了个“桅杆加固”的小标记,连老师的目光扫过来时,都只是慌忙把纸塞回桌肚,没像从前那样吓得攥紧衣角。
坐在旁边的路曼曼听得真切,握着笔的指节无意识收紧,笔杆在指间转了半圈又顿住——换作从前,她早该“唰”地举起手,小臂绷得笔直,清脆的“老师”二字能立刻穿透教室的细碎声响,连马小跳都会条件反射地闭嘴。可此刻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空,脑海里却翻涌起地震那天的画面:教学楼的灯管晃得嗡嗡响,墙皮簌簌往下掉,她抱着作业本在二楼楼梯口崴了脚,剧痛顺着脚踝往上窜,整个人跌坐在台阶上站不起来。混乱中,所有人都在往楼下跑,唯独马小跳逆着人流冲上来,校服外套沾着灰,额角的汗往下滴,却没顾上擦,只半蹲在她面前,粗声粗气地喊“快上来!”。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疼得直抽气,胳膊紧紧圈着马小跳的脖子,脸贴在他汗湿的校服后背上——那是种很特别的味道,不是洗衣粉的清香,而是混着操场青草气、篮球橡胶味,还有点少年人特有的、热乎乎的汗味。那味道裹着她,明明是慌乱的时刻,却奇异地让她安了心,连脚踝的疼都好像轻了些。马小跳的脚步没晃过一下,爬楼梯时后背绷得发紧,却还在轻声问“是不是碰着脚了?再忍忍”。
那股味道后来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比如马小跳跑完步冲进教室时,比如他帮老师搬完体育器材回来时——每次闻到,路曼曼都会想起那天逆着人流的背影。想到这儿,她原本抿紧的嘴角软了软,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扯马小跳的袖子,只是轻轻用笔尖戳了戳他的胳膊,又飞快从笔记本上撕下一角,用娟秀的字迹写下“别说话了,王老师看过来了”,叠成小方块递过去。递的时候指尖刻意避开了马小跳的手,只轻轻碰了下他的袖口,连提醒的语气都没了往日的严肃,倒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意。
可终究没逃过王老师的眼睛。下课铃刚响,王老师就站在教室门口,朝两人抬了抬下巴:“马小跳、唐飞,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走之前马小跳还不忘回头冲路曼曼做了个“求救”的鬼脸,惹得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马小跳和唐飞在办公室里晃着,这儿的白墙、木桌对他们早没了陌生感。两人站得松松垮垮,非但不见丝毫紧张,还敢趁着王老师低头翻作业本的空当,飞快地眉来眼去,那漫不经心的劲儿彻底点燃了王老师的火气。她“啪”地合上本子,抬眼时眼底满是怒意:“大家都瞧瞧!这两个人做学生没个做样,眼里还有没有课堂纪律,有没有老师!”
谁不知道马小跳是年级里出了名的捣蛋鬼?其他老师听见王老师发怒,都连连点头附和,说着“这孩子确实难管”,唯独马小跳的美术老师林老师,没有跟着指责,反倒轻轻皱了皱眉,神色和其他人比起来明显不一样。
初秋的风裹着操场边的杨絮,薛老师刚踏进校门,帆布包上还沾着些路上的粉尘,就听见教学楼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议论声——几个老师正围着聊马小跳,话语里满是对“捣蛋鬼”的无奈。她心里一紧,脚步下意识加快,连沾了灰的袖口都没顾上掸,攥着刚批改好的作业本就往办公室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