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桑烬
桑枝在火塘里噼啪作响时,苏辞才发现掌心的茧子磨破了。血珠渗进桑皮纸里,晕开个暗红的点,正好落在账册上“李”字的捺脚处,像给那个名字打了个标记。
“还在看?”赵兰的声音裹着水汽从门外进来,她手里捧着个陶盆,盆底沉着些灰绿色的东西,是刚从沼泽里捞的萤翅灰,“安寻已经把阿禾送回屋了,那丫头攥着半块玉佩,睡着都在哼‘柳先生’。”
苏辞抬头时,火塘的光正落在赵兰鬓角的白霜上。才入秋,她的头发竟比去年白了大半,像是被沼泽的水汽浸褪了色。“王婆的名字在账册第三十七页。”苏辞用炭笔在纸上勾出个轮廓,“你看这笔迹,和当年粮仓账簿上的‘验收’二字,起笔的弧度一模一样。”
陶盆突然晃了下,萤翅灰在水里漾开细浪。赵兰的指尖在盆沿掐出道白痕:“那年粮仓失火,烧了三仓新米,账册上就是她签的‘已烧毁’……原来不是意外。”
火塘里的桑枝爆出串火星,溅在青砖地上,烫出个小黑点。苏辞想起柳先生账册里的话:“桑木燃尽时,灰烬里有火星。”她突然抓起把桑灰往火塘里撒,火星竟顺着灰粒的轨迹,在砖地上拼出个残缺的“仓”字。
“去粮仓。”赵兰抓起墙角的铁锨,木柄上的裂痕还是去年修仓时崩的,“王婆今晚没回屋,灶房的灯亮到亥时,我看见她往粮仓方向去了。”
月凉如水,漫过晒谷场的石碾时,苏辞听见粮仓的木轴在响。门没锁,虚掩着的缝隙里漏出点微光,像只睁着的眼睛。推开门的瞬间,桑香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王婆正蹲在谷堆旁,手里攥着半截火折子,脚边堆着些干桑枝,枝桠间夹着张桑皮纸,上面画着个简易的火塘,塘边标着“三更”。
“你们来了。”王婆没回头,声音哑得像被桑灰呛过,“柳先生总说,桑木烧成灰,能肥田。”她抓起把谷子往火折子上凑,谷粒落在火上,爆出细碎的噼啪声,“这些陈谷,留着也是祸害。”
苏辞突然注意到她袖口的补丁——是用桑树皮纤维织的布,针脚歪歪扭扭,和阿禾荷包上的补片一模一样。“柳先生的青布衫,是你补的。”苏辞的声音在空荡的粮仓里荡出回音,“去年暗渠里发现的那件,袖口有块同样的补丁。”
王婆的手顿了顿,火折子“啪”地掉在谷堆上。苏辞眼疾手快地踩灭火星时,看见谷粒间埋着个铁盒,盒盖的锁已经锈透,上面刻着的桑花图案,缺了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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