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的石壁上挂着幅画,画里是片桑林,两个少年背靠背坐在树下,一个手里捏着桑果,另一个正往他头发里塞桑花。画的角落写着行小字:“桑苗出土时,共待桑果红。”字迹还很稚嫩,却能看出是柳先生的笔锋。
簪子落在画前,突然碎成无数银砂,像场细雪,落在画里的桑树上。奇怪的是,银砂落处,画里的桑林竟活了过来——桑叶慢慢舒展,桑果从青转红,连少年的衣角都在微微晃动,像有风从画里吹出来。
“这是……‘烬’画的。”阿禾指着画中捏桑果的少年,他耳后也有颗朱砂痣,“他总说柳先生的头发软,适合插桑花。”
灰衣道长的竹杖在地上顿了顿,石桌旁突然升起个石台,台上放着盏灯,灯座是桑木的,灯芯却黑黢黢的,像根烧尽的炭。“柳先生说,这灯叫‘同根’,当年他和‘烬’分了簪子,也分了这灯的芯。”他拿起灯芯,突然往自己手腕上划了道口子,血滴在灯芯上,“现在该把芯拼起来了。”
灯芯遇血,竟慢慢变红,像吸饱了血的棉线。苏辞突然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那截断绳,赵兰立刻解下自己腕间的绳头,阿禾扯了截裙摆上的丝线,三股线缠在一起,慢慢融进灯芯里。灰衣道长将灯芯放进灯座,桑木灯座突然渗出汁液,顺着灯芯往上爬,像桑汁在滋养它。
“还差最后一步。”他抬头看向苏辞,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桑苗上,“桑苗的根,要扎进灯座的缝里。”
桑苗刚放上去,根须就像有眼睛似的,顺着木纹钻进灯座,叶片“唰”地展开,竟比刚才长大了一倍。灯芯突然亮起,不是火光,是银灰色的光,照得画里的少年慢慢转过身——左边的少年眼角有颗痣,右边的嘴角有道疤,正是年轻时的柳先生和“烬”。
他们在光里对笑,手里的桑果滚落在地,裂开的果壳里,跳出颗桑籽,正好落在灯座旁。苏辞看着那颗籽,突然想起柳先生说的“桑籽破土时,最先顶破的不是壳”——原来顶破的,是心里那层不敢碰的疤。
银灰色的光越来越亮,画里的桑林漫出画框,缠上石桌的腿,缠上她们的脚踝,像在挽留。灰衣道长的身影在光里慢慢变淡,道袍上的“烬”字化作银砂,飘进灯芯里。他最后说的话,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告诉柳先生,灯芯接上了,桑籽……也发芽了。”
光散时,石室里只剩下那盏灯,灯芯烧得正旺,桑苗的叶子上沾着银砂,像撒了层星星。赵兰的红绳缠在灯座上,结打得很紧,阿禾的丝线嵌在木纹里,苏辞的桑苗根须已经和灯座长在了一起。
苏辞摸着灯座上的温度,突然发现桑木的纹路里,藏着无数个细小的“守”字,每个字的末端都带着个小小的弯钩,像在轻轻勾着什么。她想起灰衣道长耳后的痣,想起柳先生手背上的痣,突然懂了——有些同根而生的疤,从来不是用来对立的,是用来彼此认出的。
石门外传来竹杖点地的声音,不是灰衣道长那根,是更沉的、带着桑木清香的声音。苏辞回头时,正看见柳先生站在门口,左眼的空洞里嵌着颗月光石,像只新的眼睛,他手里的桑木杖顶端,缠着圈银砂,和灯芯的光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往石室里走了半步,石门外的阳光跟着他涌进来,落在灯上,灯芯的银灰光突然变成了金红色,像桑果成熟时的颜色。画里的桑林彻底融进阳光里,只留下片飘落的桑叶,轻轻贴在灯座上,像个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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