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荷底灯
苏辞在荷塘深处摸到那盏灯时,指尖先被荷叶的锯齿划出血。血珠滴在水面上,没等散开就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像落入张无形的网。灯是青瓷做的,盏口缺了个角,像被谁咬过一口,灯身刻着缠枝莲,花瓣里积着层青绿色的泥,摸上去滑腻腻的,像裹着层陈年的脂粉。
“这灯在水底泡了十年。”捞藕的老周举着长杆站在船头,杆尖的铁钩在水里晃出细碎的光,“当年月娘就是抱着它沉的,有人看见她把灯点亮了才跳,说要给石匠照路。”
苏辞把灯倒过来,泥水顺着缺角往下淌,落在船舱里积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浮出片干枯的荷花瓣,上面用红漆写着个“安”字,漆皮剥落得只剩个轮廓,像枚褪色的印章。
她想起桥底木盒里的信,想起那句“盒里永远有你的位置”,突然觉得这盏灯不是普通的物件——它是月娘递给石匠的信,是沉在水底的火把,烧了十年,还在等个收信人。
船行到荷塘中央时,青瓷灯突然发烫,烫得她差点脱手。灯身的缠枝莲纹里渗出淡红色的水,像在流泪,顺着花瓣的纹路往下淌,在舱底拼出个“月”字,笔画和桥底石面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它要亮了。”老周突然往水里撒了把糯米,铁钩在船板上磕出脆响,“每年七月初七,这灯都会自己浮上来,在水面转三圈,然后又沉下去,像在等什么人。”
苏辞摸出火柴划亮,火苗刚凑近灯芯,就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得歪歪扭扭。她把灯举到嘴边,对着缺角轻轻呵了口气,灯芯突然“滋”地冒出缕青烟,竟真的亮了起来——不是明火,是幽蓝的光,顺着花瓣的纹路漫开,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水底招摇。
幽光里,她看见灯身的缠枝莲活了过来,花瓣一片片舒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字,是用针尖刻的,密密麻麻:“安,今日教娃子们折荷花灯,有个小丫头说要给水里的爹爹放灯,我突然想起你,若你在,定会把灯做得最亮……”
字迹渐渐模糊,被渗出的红水晕开,像段哭花了的信。苏辞的指尖触到灯身的缺口,那里刻着个极小的“辞”字,笔画新鲜,显然不是月娘刻的——倒像是最近才有人用针尖补上的。
“扑通”一声,老周的铁钩掉进了水里。他慌忙去捞,却在水面看见张模糊的脸,穿青布衫,手里举着盏荷花灯,正对着他们笑。“是月娘!”老周的声音发颤,“她每年都在这儿等!”
苏辞低头看水面,幽蓝的灯光里,那盏荷花灯正往远处漂,灯影里的人慢慢转过身,怀里抱着个小小的木盒,盒盖开着,露出半支莲花簪。
“追上去!”苏辞喊道,声音被荷塘的雾气裹得有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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