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的姑娘还在,看见苏辞手里的莲花扣,眼睛亮了亮,从竹篮里拿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块绣了一半的帕子,上面绣着桥底的暗格,暗格里露出半支莲花簪,簪尾牵着根线,线的尽头绣着个小小的“安”字,旁边留着片空白,像是在等谁来添笔。
“姑婆说,”姑娘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谁能拼合玉佩和簪子,就让她把这帕子绣完。”
苏辞摸出怀里的玉佩和簪子,轻轻一合,缺瓣的莲花刚好拼成完整的一朵。姑娘笑了,把帕子递过来,针脚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撒在水面的星子。
“该你了。”她说。
苏辞接过针线,指尖悬在空白处,突然不知道该绣些什么。风从桥洞吹过来,带着荷叶的清香,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苔泥,又摸了摸怀里的木牌,突然有了主意。
暮色渐浓时,姑娘收起帕子,对着苏辞挥了挥手,转身往柳溪村走去。苏辞看见帕子的一角在风里飘,空白处多了个小小的符号,像片被风吹起的荷叶,叶尖沾着滴露,刚好落在“安”字的旁边。
船行到荷塘中央,老汉突然说:“月娘当年放荷花时,总在花瓣上写个字,让它顺着水流漂进桥洞,说‘这样他就能看见了’。”
苏辞低头看水面,夕阳的金辉里,真有朵荷花顺着水流往桥洞漂,花瓣上似乎有个淡淡的痕,像谁用指甲轻轻划了下。她突然想起莲花扣背面的字,想起木盒里的信,想起姑娘帕子上的针脚,突然觉得这些藏在苔下、水里、布纹里的字,从来不是写给谁看的,而是时光自己在说话,说给每个愿意停下来听的人。
夜深时,苏辞把莲花扣系在手腕上,铜面贴着皮肤,微凉。她梦见自己站在桥底,石匠在凿字,月娘在旁边递荷叶,姑娘坐在船头绣帕子,而她自己,正往空白处绣下第二片荷叶,叶尖的露珠滴在“辞”字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个未完的省略号。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掌心的苔泥已经干了,结成层薄薄的壳,轻轻一碰就碎了,像段被阳光晒硬的回忆。苏辞摸了摸怀里的簪子,突然想去看看那座桥在晨光里的样子——或许石匠刻的莲花,在朝阳下会开出新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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