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下来的第一秒,酒碗里的桂花全沉了底。
傅艺同喉结滚动,咽下的不是酒,是林予安裂开的手机屏幕渣。
母亲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时,青石板缝里爬出的水汽正缠住所有人的脚踝。
她灌下那口混着血的酒时,整个坝坝宴的灯笼都晃了一晃——像有人把太平村最后的甜味,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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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没落,但空气已经拧得出水。老南门巷子窄得像谁用力勒紧的裤腰带,两边青瓦屋檐汗涔涔地滴着水,把底下成串挂着的红灯笼洇得发暗,红得沉甸甸,像凝固的血块。石板地白天吸饱了毒日头,此刻反吐出闷烘烘的热气,烫着脚底板,人踩上去,像赤脚站在刚熄火的铁鏊子上。
林予安推着母亲的轮椅,轮子碾过一块松动的石板,“哐当”一声闷响,像敲在紧绷的鼓皮上。母亲王凤芝的假发戴得有些歪,几缕枯草似的真发从鬓角顽强地支棱出来,在闷湿的风里微微颤动。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青花粗陶酒坛,坛口用红布扎着,坛身沁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不知是夜露还是酒气蒸出的汗。
“妈,就这儿。”林予安停下,声音有点紧。轮椅正对着一张油腻腻的八仙桌,桌中央,摆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青花酒坛——今晚的主角,“回门桂花酒”。酒气混着刚出锅的甑糕甜香、钵钵鸡的藤椒麻气,还有人群汗味,在狭窄的巷子里发酵、冲撞,甜得发齁,麻得舌尖发木,闷得人脑仁儿一跳一跳地疼。
天边最后一道紫金色的光,像一把淬了毒的薄刃,斜斜劈进巷口,将世界割裂。一半是夕阳垂死的辉煌,一半是压城黑云沉甸甸的墨色。云层深处,闷雷滚动,声音迟钝而沉重,像巨大的石碾在云端缓慢地拖行。
林予安的手腕上,GoPro镜头微微震颤着,映出眼前这片黏稠的喧嚣。她没看镜头,目光钉子似的钉在巷子口。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开,傅艺同走了进来。他没穿白天那身挺括的西装,只一件深灰旧T恤,洗得发白,领口有些松垮,隐约露出锁骨。下摆塞进笔挺的卡其裤,步履却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沉。他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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