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稚子盟
泰山是突然从平原上站起来的。
没有缓坡铺垫,没有丘陵过渡,像老天爷随手往平地上砸了块擎天巨岩,猛地砸在坦荡的原野上。万里的山体陡崖如削,被亿万年的风刮得棱角分明。山顶常年裹着云,云里裹着冰碴子,风从崖缝里钻出来时呜呜作响,能把巨石磨成沙。山根的石头缝里偶尔冒出几丛酸枣,根系像铁爪似的扒着岩缝,叶子上总蒙着层黄土,看着就知道活得吃力。
这里没有传说中灵气氤氲的洞府,也没有结着仙果的奇树。只有断不完的风,落不尽的沙,还有被雨水冲刷出的沟壑,黑黢黢的能吞下一两个孩子。村民们都说这山是头倔驴,不光不长好东西,还总往下掉石头。前几年就有个采药的被砸断了腿,从此没人敢往深崖里去。
老瞎子却说,这山是远古修士渡劫时被天雷劈出的裂纹,连山里的风都是上古阵法崩碎后的余威。
他总爱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用枣木杖敲着地面,给围着他的孩子们讲泰山的故事。“这山呐,”老瞎子嗓音沙哑,“可不是寻常的土疙瘩石头堆。它是远古就戳在这儿的山,老天爷砸下来镇地的楔子。还有……咳,还有说不清的玩意儿……”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石头却总觉得老瞎子是编故事骗他们手里的野枣吃。
石头蹲在崖边的酸枣丛里,望着山根那片龟裂的河床,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
昨晚的事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堵在心里。他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连泥土的腥气和石碑的冰凉都记得分毫不差。
他记得天上的北斗七星格外明亮,七点寒光如冰锥般刺破夜幕。当他的指尖贴上石碑,一股彻骨的冰凉瞬间蔓延开来,像是摸到了万年不化的寒冰。碑面上那些弯弯曲曲的暗纹竟在他的触摸下开始苏醒,先是泛起一丝微光,继而化作暗红色的流光,沿着古老的刻纹缓缓向上爬升,速度比蜗牛的行进还要缓慢。他屏住呼吸,数着自己的心跳,从一百到两百,再到三百。
就在这时,石碑突然动了。它不是摇晃,而是整块从淤泥中被向上托举,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底下托。泥土簌簌落下,露出的碑身越来越多,那些纹路全亮了,红得像烧红的铁线,在碑面上绕出个斗形,跟老瞎子用枣木杖在地上画的北斗星图一模一样。再后来,石符就钻进了他胸口。
那股灼痛现在想起来还发怵,像吞了块烧红的炭,从喉咙一路烫到肚子里。他蜷在泥里咬着牙,把要喊的疼全憋回去,心里反复念着那句“嚼嚼咽了”。这是他去年被王胖推倒在刺丛里时学会的本事,越疼越要把气往下咽,咽着咽着就不那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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