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林的喉咙发紧。他想起上周在竹编厂的场景:王福贵握着他的手,手掌粗糙得像块砂纸,沾着竹屑和汗水,力度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郭经理,”王福贵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我要是能贷到20万,就能把竹棚扩建一倍,再招三十个工人——都是村里的媳妇,孩子没人带,只能在家种点菜。要是能上班,每个月能赚三千块,比去城里打工强多了。”他指着院子里的竹料堆,“你看,这些竹料都是我上个月刚收的,要是没资金加工,再过半个月就会发霉,只能当柴烧。”郭海林记得,当时风刮过来,吹得竹料堆沙沙作响,有几片竹屑飘到他的衣领里,刺得他脖子发痒。
“风险可以控制,”郭海林盯着陈敬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福贵竹编厂有订单质押——他们和欧盟公司的合同是一年一签,而且对方是信用证付款,只要货发出去,钱就能到账。还有,遂昌县的竹编合作社可以做担保,合作社有五十家企业,都是做竹制品的,他们愿意联合承担风险。”他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合作社的担保函,“这是合作社理事长签的字,盖了公章。”
第1章总行会议:理念的碰撞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些,“陈行长,我知道你担心风险,但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福贵竹编厂要是能扩大生产,明年就能招三十个工人,村里的媳妇们不用去城里打工,孩子们也能有妈妈陪……”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挂在墙上的老式机械钟开始“滴答、滴答”地走,声音像一把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张副行长放下了钢笔,李总经理停止了记笔记,连坐在角落的保洁阿姨都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盯着郭海林。陈敬山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眼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过了好久,陈敬山才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像在赶一只讨厌的苍蝇:“散会。”他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把钢笔插回笔套,抬头看着郭海林,“郭主任,你留一下。”
会议室里的人开始陆续站起来。张副行长走过郭海林身边时,停了一下,用钢笔尖挑了挑他的文件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郭主任,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也得懂点规矩。”他转身走了,藏青色西装的背影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得郭海林喘不过气。李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老郭,别在意,陈行长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郭海林笑了笑,没说话。他看着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块浸了水的抹布,随时都要掉下来。
陈敬山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开口:“坐吧,郭主任。”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桌上的龙井已经凉了,叶片沉在杯底,像一群死鱼。“你刚才说的福贵竹编厂,”他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我让风险部的人查过,他们的订单是真的,合作社的担保也没问题。”他停顿了一下,“但12%的坏账率,我没法向总行交代。”
郭海林坐下来,身体往前倾了倾:“陈行长,我有个办法。”他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方案,“我们可以做‘订单+担保’的组合贷款,把贷款额度控制在订单金额的50%以内,这样即使企业出了问题,我们也能通过订单收回资金。还有,我们可以和遂昌县的政府合作,由政府设立风险补偿基金,万一出现坏账,政府承担30%的损失。”他的眼睛亮起来,“这样一来,我们的风险就能降到最低,而企业也能拿到资金。”
陈敬山翻看着方案,没说话。他的手指在方案上轻轻敲着,像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久,他抬头看着郭海林:“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农村企业?”他问,“你是农村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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