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胥吏恭敬地将草稿放在郑元吉手边的案几上,最上面一份,墨迹尤新,正是林逸那张涂满了惊世骇俗言论的策论草稿!那淋漓的墨色,狂放的字体,在一片相对工整的答卷中,显得格外刺眼。
一个离得近些的副考官,出于习惯,目光随意地扫过最上面那张草稿的开篇几行。
“土地兼并之害,甚于洪水猛兽……”他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郑元吉拨弄茶盖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副考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奇,继续念了下去:“……前梁之亡,非天灾,实人祸!豪强阡陌相连,膏腴尽归朱门;小民无立锥之地,饿殍遍野于路旁!朝廷赋税日蹙,何以养军?何以赈灾?何以固国本?流民百万,揭竿而起,狄虏趁虚而入,铁蹄踏破山河!此非殷鉴乎?此非覆辙乎?!”
明远楼里那些低声的交谈、刻意的恭维,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瞬间剪断。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郑元吉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倨傲凝固成一种震惊的空白。汝窑薄胎茶杯细腻的釉面映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他身后的屏风,那幅描绘着松鹤延年的水墨画,似乎也在这瞬间失去了颜色。
几个副考和同考官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胥吏手中那份单薄的草稿纸。有人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阳光依旧温暖,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仿佛也凝滞了。
那念出声的副考官自己也被这石破天惊的论断吓住了,后面的字句卡在喉咙里,再也念不下去。他手指微微颤抖,目光死死地钉在纸上那力透纸背、杀气腾腾的文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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