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枕头湿了大片。阿春摸出日记本,借着月光翻到空白页,用烧焦的树枝写下:“今天,我是第十八个。”
窗外的野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在月光里轻轻摇晃,像只不肯熄灭的灯笼。
推土机的轰鸣声震碎晨雾时,阿春正在菜地里摘辣椒。绿色的果实坠在枝头,像串串小小的灯笼,她的指甲缝里沾满了辣椒汁,辣得眼睛发疼。
“快看!”金花举着搪瓷缸跑过来,缸沿还沾着昨晚的米汤,“修路队来了!”
山坳口扬起滚滚黄尘,三辆绿色的卡车像笨拙的甲虫,碾过满地的碎石。阿春眯起眼睛,看见车斗里坐着些戴安全帽的男人,他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惊飞了菜地里的麻雀。
救助站的铁门被推开时,女人们突然安静下来。带队的男人穿着工装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皮肤被晒得黝黑。他的目光扫过铁皮房,最后落在阿春手里的辣椒上。
“我是王磊,工程队的队长。”他的声音像碾路机,“接下来三个月,麻烦各位多照应。”
金花突然笑起来,金牙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王队长要我们怎么照应啊?”她故意挺了挺胸,旗袍的开叉又往上滑了滑。
男人们爆发出哄笑,王磊却没笑,只是从帆布包里掏出包糖果,往孩子们手里塞。“听说这里有几个孩子?”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缩着的两个小男孩身上,那是上个月从缅甸救回来的,父母都死在了人贩子手里。
阿春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表盘裂了道缝,指针却还在不停地转。像极了老李那枚旧像章,明明饱经风霜,偏要亮得扎眼。
工程队在救助站隔壁搭起了帐篷。夜里,柴油发电机的响声像头怪兽,震得铁皮房的窗户嗡嗡作响。阿春躺在木板床上,听着男人们唱跑调的军歌,突然想起澜沧江的涛声,原来有些声音,都是让人睡不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