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的心轻轻一沉。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细节,像染布时没化开的色沉,终有一天会浮上来,让你不得不面对。
夜里,蝉鸣渐渐低了。沈砚趴在案上,终于改完了“薄荷绿”的方子,字里行间透着股清凉气。苏微给他扇着蒲扇,看着他鬓角的汗滴落在染谱上,晕开个小小的墨团,像朵突然绽放的墨花。
“阿竹那孩子,手很稳。”沈明回来禀报,手里捧着阿竹刚认对的紫草,“他说从小跟着爹辨识药材,对草木的性子熟得很。”
沈砚抬头笑了笑,眼里的疲惫淡了些:“让他跟着王师傅学泡苏木吧,那活计最磨性子。”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别告诉他沈墨的事,也别让他知道我是谁。就说……他是来学染布的,和当年的明儿一样。”
苏微知道,他是想给这孩子一个干净的开始,像当年李木匠对沈砚安那样。有些债,不必代代相传;有些疤,不必时时揭开。
元启十三年的夏夜,井边的薄荷还在水里漂着,染坊的灯亮到很晚。苏微给沈砚敷上艾草汁,看着他渐渐睡沉,右手却仍无意识地攥着那支象牙画笔,像握着根救命的稻草。
她轻轻抽出画笔,放在染谱上,笔锋正对着“薄荷绿”那页。窗外的蝉鸣又起了,一阵高过一阵,像在催促着什么。苏微望着案上的药方,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好的方子,从不是秦掌柜抓的草药,是人心底的那点软——对过往的容,对将来的盼,对身边人的护。
就像沈砚留下阿竹,不是忘了沈墨的伤,是想让那点藏在账房里的善意,能在染坊的草木香里,长出点新的念想。
井水湃着的薄荷,在陶瓮里轻轻晃,像个没说出口的温柔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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