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酸奶,两个年轻人歇够了,于是站起来往地道里面走。
老I慢慢从胸前的内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非常精致的金属盒,打开。盒子里面,是张全家福,是夫人给他过最后一个生日的时候拍的。照片用激光刻在盒子的内壁。
他看着夫人,看着小女儿塔尔·盖布利,痛苦地,绝望地闭上双眼,把照片捂在胸口。头向后“咣当”地撞到冰凉的水泥墙壁上,没有感觉到疼,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先低声呜咽,然后嚎啕大哭。
哭了不知有多长时间,他没了力气,才停了下来。用手擦擦眼睛,看地道那边两个年轻人还没回来。于是又捧起照片,看夫人,看两个可爱的女儿。
“多好的一家人啊!”他自言自语,嘴角还挂上了自豪的微笑。
慢慢地,他把目光停留在大女儿脸上。以后这世上,只剩她一个人了。知道国内被袭击的消息,大女儿会立刻打电话。打不通,找不到人,她会急疯的,会第一时间搭乘航班飞回国内,找自己。
他自己并不怕死,他的祖父是在以色列建国的第一天战死的,他是战士的后代。他只是心疼孩子,他轻轻地摸着照片里大女儿的长长的头发,俊俏的脸。大女儿多次要他搬到美国去,他总是想再等等,再等等。可等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曾祖父,不但参加了1897年8月29日在瑞士巴塞尔召开的,第一届世界锡安主义大会,而且当年就带着全家,从英国历经千辛万苦地搬过来,自己现在又要灰溜溜地逃到美国去。理由可以讲一大堆,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
老I明白,他们这个时代的犹太人,除了复国运动,还在另一个方向上,努力谋求民族生存与发展。虽然从公元135年开始,犹太人被驱逐到世界各地,但经过不懈努力,不仅没有消亡,反而极高比率地成为各个国家、各个社会里的中上层,甚至是精英、领导者,验证了中国人范仲淹的名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多数犹太人失去这样的社会地位。二战之后,和复国运动同时开展的,是复位运动,恢复到原来的社会地位。这个运动发展的很顺利,可以展望在全世界,即真正的天下,而不是在老I脚下这个狭窄的巴勒斯坦地区,拥有一个超越所有国家的地位,成为地球村里的主体民族。
他的大女儿,便是复位运动的受益者,更是坚定的支持者。她属于犹太教里的改革派,也称“开明派”或“进步派”。她主张放弃造成犹太人与世隔绝的一切做法,认为没有任何不变的真理,凡真理必须经受理性的检验,放弃摩西、拉比遗传的有关饮食的各种禁忌及落后于时代的服装、习俗,不支持犹太复国主义,主张各国犹太人之间,只需信奉同一宗教,没有其他关系。
但是老I也看到,大女儿她们有个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即没有找到各民族都排斥,甚至大规模破害、屠杀犹太人的根本原因,更不用说针对这一原因而制定的解决方案。尽管在二战期间,受迫害最严重的,是犹太教里的极端正统派基层信徒们,但这个原因恰恰不能简单解释成异教徒的****。宗教都是向内的,能形成很大的向心力,而世俗却是向外的。所以,这个原因需要也只能在世俗世界里找答案。分散到世界各地的犹太人,由于数量少,注定不会成为所在地国家和社会的主体民族,因此不解决这个问题,没有安全可言。
“世界对我们是校园霸凌。”有一次,老I的大女儿就此话题和他讨论说,“只不过也有一处例外。中国人不排斥犹太人,甚至还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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