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顾怀一声长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杨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那枯瘦的手掌在空中虚按了一下,仿佛要拂去空气中弥漫的沉重与伤感。
“不必如此,”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父亲的温和,“人老了,总要退的,能在退下去之前,看到燕云收复,看到辽国覆灭,看到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比起那些死在任上,或者被贬黜回乡郁郁而终的同僚,我杨溥这一生,足够精彩了。”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一个微小的灯花,光影摇曳中,杨溥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许,他看着顾怀,眼神柔和,不再有首辅的威严,只剩下一个垂暮老人看着自己最杰出“作品”的平静满足。
“记得当年在苏州,我对你说,收复燕云是能泽被子孙的功业,现在,你做到了,做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这就够了,我这个当义父的,”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顾怀,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真切了几分,“...很欣慰。”
所有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几乎让顾怀难以自持。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微响,和窗外偶尔掠过的、带着哨音的寒风,这沉默不再沉重,反而像一种无言的交流,流淌着太多无法宣之于口、却彼此心领神会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顾怀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一种带着沉重理解的平静,他没有再说任何挽留的话,也没有再去触碰那个关于“新朝”的话题,只是站起身,走到书案旁,拿起那个冰冷的茶壶,走到角落的小火炉边。
炉火将熄未熄,他沉默地添了两块炭,用火钳拨弄了几下,看着微弱的火苗重新舔舐着壶底,然后他提起渐渐有了温度的水壶,走回书案,将杨溥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残茶倒掉,重新注入了热水。
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杨溥有些怔忡的脸。
顾怀将茶杯轻轻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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