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章华心下一沉,原来眼前的这位扶慈小姐与他这般和盘托出,便是让他也要将自己和盘托出去。她将每一个他见过的人是做什么的、在哪里,都如实说了,欧阳章华便也得照此如实说,虽然扶慈小姐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
神情严肃的张扶慈似乎有种威严,一种无法拒绝的威严,笼罩在这个还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横亘在她和欧阳章华之间。那一层似有或无的亲近瞬间烟消云散了,这让欧阳章华难以说清。他此时还不知道,那是扶慈从六岁起跟着父亲和张伯在张家小院听账,十二岁起开始看铺至今不得不养成的神色。这种威严和他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个温婉的张扶慈似乎很有些不一样,让人难以琢磨和亲近,可却是同一人。
欧阳章华愣了会神。扶慈咬着那块酥膏,等得不耐烦,催促道:“快说吧,傻大个!”刚一说完,脸上不觉一热。她没想到,自己竟当真将刚才想到的这个称呼说出口来,连忙继续将那块酥膏吃完。
欧阳章华哈哈笑着应了,猛然间觉得那个圆脸张扶慈又回来了。傻大个,原来选的是这个称呼,他暗想。
“可是,我怎么说我是谁呢?”章华有太多事想和这位扶慈小姐说,所有压在他身上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最好一股脑全说了,什么秘密也不留,可到底不可能。
“你是谁,哪儿来的,你都不记得了?”扶慈小姐问道。
章华顺嘴说去:“我叫欧阳章华,父亲欧阳庭、母亲黄仙儿。我们在泉城原先有个饭庄,但算不上泉城大掌柜。”见扶慈只是点头,头一热又顺了句,“二十岁,未婚配。”扶慈仍只是点头,小声说了几遍“泉城,泉城”,也不答话。
欧阳章华问:“泉城你去过吗?”
扶慈摇摇头,说:“你接着说吧,你本是泉城人,怎么来的大道?”
欧阳章华暗想,他是跟着大八子的戾鬼来的大道。若说是走水路来的,按她的说法,一定是坐的张家客船,要过张家船坞,免不得日后要穿帮。若说是从泉城走官道陆路来的,定要问所来何事。他暗想一阵,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正经事可说。如只说是来游览的,这一路他着急奔波,倒也说不上什么记得的景物,免不了又是露怯。
“难道要和她说我是收脸人,为了收脸戾鬼来的?”欧阳章华苦笑。他坐起身子,决定撒一个真实的弥天大谎。
“扶慈小姐要是去了泉城打听,就知道我欧阳章华了。我父亲不是做掌柜的料,饭庄交给我的时候只剩下林伯林婶两个伙计。哦对了,他们是我还小的时候就在饭庄帮工的,他们有两个儿子,拿我当他们的第三个孩子看。后来父母没了,我也没心思在泉城呆,卖了饭庄得了些钱就四处游玩。你去过辽城吗?靠近土司国的那个。”
见扶慈摇头,章华撅着嘴一脸嫌弃地说:“可千万别去,太冷了。我六月去的,鼻子差点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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