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扶慈从墓碑前起身的时候,似乎看到母亲柳安的墓碑扭了一下,柔软得就好像极细的女人腰。她揉揉眼,墓碑却仍是直挺挺地树立着。她等了好一会,父亲张泽升才唱完了一段经。不知是唱经的缘故,还是上山了休息足了的缘故,他的精神总算好了很多,额头的汗已经没了。虽然在山顶四下风大,他也没有系上披褂的腰带。
张泽升走上前,说道:“安儿啊!我和扶慈又来看你了。时间过得真快,这个月,扶慈也要去烧成人香了。成人香……成人香……十六年前,你送了扶慈到我身边,你禁得起我给你一跪。”说完,张泽升曲腿在柳安墓前跪了下来。张扶慈连忙要将父亲扶起,张泽升推说不用,张扶慈只好随着父亲,也一并跪了下去。
张泽升继续说道:“扶慈啊,你的命是你母亲拿命换来的。我张泽升这辈子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是知足了。当年大道有名的‘闵湾柳腰安小姐’肯嫁给我,还为我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是佛的恩泽。我们俩一切都好,张家也诸事平顺,你母亲泉下也该放心了。安儿,若你泉下有知,保佑扶慈安康,也助我早日解了那句经文,我便前来与你会合。”
张扶慈蹙眉想着:“便是一句经文,真不知爹爹缘何会痴迷到如此程度。两位法师的佛学比父亲高多了,他们这么多年都没解出来,父亲怎会解出?便是不能解出又能怎样?堪堪四严法师尚能四处传法济人,也没见他成天窝在道恒寺里,如父亲这般。母亲啊,我俩也并不是一切都好,张家诸事也都不平顺,很不平顺,父亲当着你的面说的都是些表面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别当真放心了。”她本欲开口,却见父亲张泽升已经盘腿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嘴巴里喃喃自语,扶慈一句也听不懂。
父亲张泽升又入定了。
张扶慈虽然习惯了父亲不定时的入定,但还是感觉悲伤。这是每年的祭母都会发生的事,或早或迟,张泽升总说不了几句话,便入了定,似乎外界一切的话他都听不到,也没有反应。若遇到他中间不可预知的停下来,出定似的抖擞精神,也会回应扶慈或张伯几句“恩”、“不好”、“可以”之类简单的回答。扶慈有了这些回应,就像慢油续上了火,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若要等张泽升彻底出定,那得等上很长一段时间,如恍然间梦醒了一般。扶慈想,幸亏没让张伯陪伴,大来哥也没陪着上山,自己好歹和父亲说了一路的话。
“哎,平日里,父亲的话总是太少了。”扶慈感叹着。她本有些担心父亲会听见自己的抱怨,忙瞥眼看了看,父亲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盘坐在那里。想着父亲到底是没听见,不觉心里反而又有些失落。她起了身,去旁边一处空地坐下。
扶慈听不懂父亲的经文,她坐在杂草堆里的一块石头上,和父亲不遮不掩地说些自己的心事,就好像父亲张泽升在倾听着一样。
“爹爹……”扶慈喊了一声,张泽升没有应,她便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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