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慈一愣,想不到父亲说起柳掌柜只是如此一句。一想也对,柳掌柜和爹爹一般年纪,至今无婚配子嗣,闵湾柳家的铺子以后也不知他会传给谁。“幸亏不会给我,我可不想还要打理当铺生意。”扶慈心里暗自想,便道:“精明也好,霸道也罢,要不是看铺的时候没办法,我才不爱和他们打交道。好在还有张伯,我跟着他看铺子轻松多了。”
老者摇摇头,说:“等你烧了成人香,张家便正式交给你了。眼下你还是张家的扶慈小姐,我是大道善渔湾张掌柜。等烧完成人香,你张扶慈便是张掌柜,我张泽升就不再算是了。张伯虽然跟我时间最久,但以后你当了掌柜,凡事还是得你来拿主意,不能靠了外人。”
扶慈的心被父亲张泽升的一席话说得分外沉重。本想着张伯没来,大来哥也不用陪,趁这个机会,她便可以多和父亲聊些女儿心思的。哪知道偏扯到了做掌柜的事情上去。尤其是爹爹张泽升这一句“不能靠了外人”,更让她烦躁不已。若是父亲说,“张伯便如同家人一样,你事事都可依靠”,倒也罢了,她就安心做几年把式掌柜,以后嫁了人,由着夫君来做真掌柜也就算了。可这一句“外人”,分明了让她连在张家已经快四十年的张伯都无法依靠。难道逼自己立马嫁了吗?那嫁的岂不也是个“外人”?她心心念的成人香,这个对大道女孩最为重要的仪式,一点都引不来她的兴趣了。
“爹爹,纵是我烧了成人香,为何就一定要让我做了掌柜?我……我才十六啊。”
忽然一阵风来,张泽升刚才冒着热汗的身子又有些冷了。他拉了拉外罩的麻灰居士服,裹紧一些,忍不住又咳嗽一阵,用了力气握了握女儿扶慈的手臂,像是交托,又像是难言的苦涩:“我作为父亲是不称职的。别家的女儿烧了成人香,等着的是收拜姻贴,等着出阁嫁人。我张泽升的女儿没这个福气。扶慈啊,我……”还没说完,张泽升又是一阵猛咳,咳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张扶慈连忙轻拍父亲张泽升的背,为着刚才自己的唐突言语道着歉:“好了爹爹,都是我不好,知道你这几十年身子不舒服,还又惹你生气了。”
张泽升终于慢慢顺了气,苦笑说:“也就是睡的不好而已,你不用担心。我有佛祖护佑着,我也求佛祖多给你护佑。”
张扶慈怕父亲再吃冷风,便不敢再和张泽升多说话,安抚着父亲,扶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段才到闵湾山山顶。一直往里走,穿过一个写着“闵湾柳”的牌楼,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坟墓。枯黄的杂草迎风乱舞。两个坟墓前各自竖着一块白理石墓碑,更大的那个坟墓的墓碑上刻着“故先考严父柳远河,慈母柳氏惠茹之墓,儿柳全敬立”,另一个偏小的坟墓的墓碑上写着“爱女柳安之墓,母柳氏惠茹立”。
张扶慈自记事起便每年都跟着父亲张泽升前来祭拜,眼下已是轻车熟路。他们先是来到柳远河、柳氏惠茹的墓碑前,张泽升一伸手将念珠套在指间,拨弄起开始诵经。扶慈便跪下,从竹篮里取出祭果和一盘做好的鱼,磕头说道:“阿公阿婆好,孙女扶慈来看你们来了。这鱼是张婶做的,让你们尝尝。”
扶慈将祭品摆弄好,张泽升的经便停了。两人又到柳安的墓碑前。
尽管走的缓慢,但张泽升还是没留神打了个趔趄,扶慈眼尖连忙扶住。张泽升心下一乱,颤抖地拨了念珠,嘴里开始低声吟唱起张扶慈完全听不懂的大段佛经来。张扶慈照例跪下磕了三个头,上了祭果,对着墓碑说:“母亲,我和爹爹来看你来了。你在下面好好的,保佑好父亲,我是女儿扶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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