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熟透了的春天即将离开的时候,洒在林间空地上的阳光像打磨圆润的琉璃碎片一样漂亮,好像还带了点成熟樱桃的酸甜味,在地上结成一个一个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圆斑,随着悄悄话般的厚布底的绣花鞋踩过落叶的轻响,在斗篷落下的阴影里凭空消散了。这怎么看,都是一个让人温暖地发腻的天气。
然而,正在林间急行的水木却将身上的斗篷裹紧,这通古林不是一般的冷。踏过结界的那一刻,那暗沉的连绵的树林就好像一个封闭的匣子,一旦开启就会漫出危险的重重幽暗烟云。林中的地面上浮起一层薄白的水汽,上升到半空便被高空的寒气凝结成冰晶挽留在树枝梢头,将光秃的树枝妆化成银装素裹的雾凇。
水木对那不怀好意的寒意没有一丝地知觉,她一边凭着直觉往前走,一边目光幽暗地思考着。如今已经活了三世,上一世滑脱入凡胎的经历似乎已经远得都快模糊不清了。而所有的朋友似乎都还在,却唯独少了自己无限的牵挂。
在昆仑的泠冷,明月能够用玉祁莲修复了她百年前留下的破损身体,将她的元神再次归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但是,身体只是表面如初,有些损伤即使是明月也是无法修复的。冥翼对水木甚至是水灵的记忆,如随风消散的云烟般地似乎永久地丢失了,水木的心也因此而永远地失去了一角。被迫放手,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水木在意识到自己比普通人并强不到哪里去以后,并不是非常的震惊或者失落,她只是自嘲地问明月:“这么容易就变成一无是处的破烂废物了,不知道,这个身体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
明月笑得非常地和煦,他说:“因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还是迟早都是要回昆仑归位的。不在这个身体,我还是能找到你的下一个转世的。”
水木失神地看着窗外,不是很热心地说:“其实没有必要的。不如等到生命尽头吧。巫奇应该更习惯昆仑的养尊处优,他没有你这么随性,不如归去。”
明月只是搂住水木的肩膀说:“慢慢总能恢复点的,我倒是另可享受这里的时光。”
水木看着铺满银霜落叶的地面默默地走着,通古林从来都不欢迎陌生人,一如灵湖的万年森林。水木似乎总是能化解植物的敌意,即使身体不如从前。她依旧能够自如地穿梭在林间,而不是被恶意的藤条交缠最终成为那些树精的裹腹之物。
很快,水木便顺利地到达了通古林的核心,那是一座在微黄的阳光下、被一层薄纱似的白雾笼罩的寂寞小镇。而水木的目的地冷府,是被人工种植的一丛丛、一片片结成深郁的竹林环绕的深院府墙。吹着清凉的山风,竹枝呈现出微微摇曳的姿态,峭拔中含着一点点柔软。竹叶轻盈地飞扬着,勾勒出萧爽的线条。
天色正是快近中午,初夏淡薄的日光被窗棂雕花分隔成奇巧的花纹,将花厅的青砖地板映照出一种玉质的光泽。廊檐下坠着的玉马风铃一阵琳琅轻响,带起风声的是一只展翅滑过的幼年鹰隼,哗然地在水木眼前略过,站在窗下的高木架上。令人惊异的是,从它的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娇柔甜嫩,好像小女孩子在初学歌唱的声音。但又仿佛喉间噙着水滴,会带出奇妙的颤音和清亮水色,悠远闲雅得好似春夜的柳笛声。
水木一踏进门槛就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这只小鹰真好玩,明明是猛禽,为啥总是假装自己是只黄莺呢?都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劝劝他的么?”
府邸的主人冷邪已经在小客厅里等着了,桌上放着水木爱喝的木迦苹果酒,水木倒也不客气,打了招呼就坐下自顾地倒酒解渴。意态悠闲之中,清雅的酒气如一缕缕的蛛丝般地在空气中摇摆蕴霭。冷邪只是沉默地看着水木如在在自己的家里一般的随意。水木等喝了一口酒解馋了以后,她才面带着餍足的笑容、从包里拿出一个瓷瓶,水木说:“你要的蕊芯,我的七彩玲珑果呢?”
冷邪满眼放光地将瓷瓶收好,然后满意地说:“不会少了你的,最先结出的7颗今日刚刚成熟,你是算了时日来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