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旁沿展出一排排临水人家，白墙黛瓦间斜曳着线条清瘦的树影。满月的银黄清冷光辉在这座安静死寂的小城里，居然变得如此地明亮。在半明半暗的迷离之间，一切却清楚得甚至能看清一家家窗棂上技巧稚朴的木头雕花，或是喜鹊登梅，或是五福临门，或是简单的连枝花，无不诏显出主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待。那或高贵或廉价的木质，倒是忠实地反映着各家的贫富差距。因为所有的窗户内都没有灯火，水灵看不清室内到底是何等的家什布置。
水灵对人类的年代没有任何概念，而燕萧则开始在一旁低声说道：“这个镇子好古老了，沉在这个湖底至少有一百多年了吧。”
水灵斜着脸看着燕萧问：“你以前来过？”
燕萧似是而非地说：“或许吧，一百多年前，许多江南的水乡小镇里都是这种装饰的风格。我和燕索从中原迁来这里，倒也是经过了不少这种温馨宜人的小镇子。他们看起来，说实话，很像。”
水灵问：“这个镇子看起来很完整无缺，是怎么被拉入这里的？这里的确有些不寻常的气息，而且，腥味很重。”
燕萧问：“什么腥味？血腥味？我怎么没有闻到？”
水灵谈笑了一下，露出了嘴角两个深而小巧的涟漪：“是鱼腥味，你习惯了吧。”
燕萧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羞涩，他小声地问：“我身上的腥味很重很难闻吗？”
水灵无所谓地拍了拍燕萧的肩膀说：“没有，不用担心，我们再往里走走吧。”说罢，他率先走上了那座石桥，他身后的燕萧偷偷地抬起衣袖闻了一下，然后脸色粉红地赶紧跟上水灵的脚步。
沿着狭窄的石板一路走过来，无论是垂落的帘栊之下，还是半开的门户之间，都看不见走动或静止的人影。就像一幅布局精细的水乡风景写意，画面中没有人物居停的位置。只有天空的半轮明月，雪一般的光泽让月下风物更加寂静空明，惟有桥下流水时时闪出银丝般的微光。而那些银色的半月之影，也越来越近，几乎触手可及。它们连缀成了半透明的纱幕，让就要没过两人身躯的河水莹光流转，宛如云母的溶液。
很快，他们便到了另一座造型朴拙的青石桥前，桥下波光粼粼，依旧是那个黑色不见底的流水。这里的水流似乎急促了许多，水灵和燕萧都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这算不上生气的流动水声，让这座安静的小镇变得不那么寂寞。桥身倒影与实像的合抱中，半轮月影在暗色河水中静静地摇漾，仿制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浮在河川上的通路，开窗即临水的人家。河边栽种的绿杨和柳树，长长地垂落下青碧枝条，随着微风的催动轻盈飘动，如世上最轻薄的丝绸。
水灵抬头越过青石桥看过去，忽然发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灯火辉煌。嘈杂的人声也如刚刚才随风飘散过来似的，音量从细不可闻到居然鼎沸的程度，只是一呼吸之间。空气中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散不掉的水汽，将炫目的灯光融化成迷彩的幻海，那迷离之中，居然带着丝丝的莹绿的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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