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思考了一下,便也脱了布履,赤脚踩了上去。脚下的触感异常的柔软而温暖,然而那份踏实感提示这地毡之下是坚实的土地、而非那深不知底的浩瀚沙漠。这种感觉,似乎有些婉约的熟悉。少年坐下后便伸手接过沙城推过来的茶杯,他低头轻啜了一口,那茶里有一股不一般的花香,却又不是寻常的茉莉花和菊花。他不由地又喝了一口,细细地品味那独一无二的幽香。
沙城浅笑地看着少年的动作,她静静地等少年饮尽了杯子的茶液,才又将他放下的茶杯迅速地注满。
少年看着沙城不紧不慢的动作脱口问道:“这是什么花茶?如此地芬芳。”
沙城抬眼妩媚地看了少年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倒着茶,她轻声说:“这是翼王妃亲手做的落红尘。用的是桂香雨花茶做的茶低,千金不可求。若非为了你,我是绝对不会在这劳什子身上浪费精力的。”说话间,茶已注满七分。
沙城见少年又端起了茶杯放到唇边,她欣慰一笑,重新拾起了话题:“我们是沙漠的精魄,我们这一支的职责就是为了族人扩张地界。在我的家里,一向都是王兄冰琅打点一切。因此,我能够无所顾忌地四处游历。很多年前,我沿着日出的方向一直策马而行,直到最东边大地的边缘,那里有一片无际的海子,蓝的几乎和天融为一体。那水,却是苦涩异常的。。。”
在少年的眼里,一道裂隙从满月的天空开始扩大,白昼的晴光渐次涌入,沙漠星月之夜的幻像以雪融的速度消逝着,银砂、月光、夜色飞速地退后。眼前,扑面而来的咸湿劲风让他眯起了眼睛,灿烂的日光下,白色的浪花卷起沸腾的水珠冲上白色的沙滩,地面闪烁着水晶般的细碎七彩光芒。
近似刺目的白光,忽然出现了一个如珍珠般润泽的容貌,雪白晶莹、带着丝绸般光滑质感的肌肤,一双比大海更加幽深的双眼闪着跳跃的火焰般的光芒,那簇火焰,反射着的是她随风飞舞的火红长发,还有那像花瓣般翻卷出金色镶边的红衫红裙,像朵艳丽的妖花轰然开放。
有如琉璃般清脆的声音滑出那如珊瑚珠般红艳的双唇:“哎呀,居然是个残缺的龙魄。”那双深陷的大眼凑得更近了,“你真漂亮,琥珀色的眼睛,红色的龙鳞,还有金色的镶边。不如我带你走吧,否则留在这里,你会灰飞烟灭的。”
话音刚落,少年便发现自己悬浮在了半空中,只看见深蓝与郁紫交织成一幅广阔的鲛绡,在头顶上方飘摇悬浮。变幻的天光几经折射,形成的巨大光斑荡漾不停。他伸出手,指尖破开水波时有种微妙的轻快感,身体并不沉重,倒是轻盈得如鱼得水。头顶的蔚蓝如同抖动着漾起了波浪,滔滔幻水从卷起狂潮渲泄而下,无声地穿透了他的身体,然后如同散碎的冰晶徐徐升起,在半空中凝成虚幻的影像——那是保封存在幻海里岁月的记忆。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再是原来细瘦的模样,而是粗壮的连着龙爪,上面密布着红色的细小鳞片。沙城的笑脸正和自己平视着:“就叫你幻海好了。这里是我的法力聚结成的世界,在这里,你才不会消失的。没准儿哪一天,你就长全了。在那之前,和我作伴吧。”
幻海的心里忽然若潮水般地涌起无限的依恋之情,他轻点着巨大的头颅,水波传达了幻海的心声:“你救了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沙城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原来你是这样说话的呀,幸好我把这里幻化成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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