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十三回头,看见徒弟举着火把,照亮了一个半塌的土坑。坑底积着黑褐色的血痂,十几具尸骸堆叠在一起,大多已经糜烂成泥,唯有角落里的一具尸体,竟保持着完整的人形。
他心头一紧,踩着尸骸跳了下去。指尖刚触到那具尸体的衣袖,一股寒气便顺着指缝钻了进来,冰冷刺骨,像是攥住了一块万年寒冰。火把凑近,吴十三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个年轻女子,青丝散乱在泥中,皮肤白得毫无血色,连皮下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尸体……怎么会这样?”小柱子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吴十三没有说话,目光死死盯着女子的脖颈。那里有道半寸宽的伤口,边缘齐整,皮肉翻卷的弧度他再熟悉不过——当年在陈州城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伤口,都是军用横刀留下的。黄巢的队伍里,新招募的流民惯用钝器,只有老兵才会用这种横刀。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这本是多余的举动,可指尖即将触到她皮肤时,却猛地顿住。那截露在袖口外的手腕,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却又真实存在。
“师父,是白僵!”小柱子的声音陡然拔高,举着火把往前凑了两步,“按规矩……该……”
话未说完,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随着火把的靠近,那具女尸的肩膀竟缓缓侧了过去,原本对着火光的脸转向了阴暗的角落,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
吴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赶了四十年尸,见过的白僵不计其数,那些东西只会直挺挺地朝着活物扑来,从没有哪个会躲避阳气。
“别动!”他一把抓住小柱子举着黄符的手,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徒弟的袖口。
就在这时,他又看到了那道刀疤。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女子颈间翻卷的皮肉,像极了二十年前,他在自家门槛上看到的情景——那年匪患过境,他的女儿倒在血泊里,颈间也是这样一道齐整的伤口。
“师父?”小柱子怯怯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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