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晞没说话,只是把瓦罐往太阳底下挪了挪。
半晌,人参娃娃才鼓起勇气,根须从罐口探出来,托着一些比粟米还小的红籽,像托着什么稀世珍宝:“这是……最后留下的籽。埋在那儿,或许能活。”它的叶子垂了垂,“你们要是……要是不嫌麻烦的话。”
这话传到林茂耳朵里时,他根本没犹豫,“叫上大伙,去看看。”
东山阴坡果然如人参娃娃所说,黑土松松软软,踩上去能陷下半只脚。林茂蹲下身抓了把土,在手里搓了搓:“是块好地。”他回头看向跟来的村民,“这事儿,愿意搭把手的就留下,不愿的也不勉强。”
没人走。石生把猎刀往树上一插,开始砍竹篾:“搭棚子得用三年生的青竹,不然经不住雪压。”鹿鸣从背篓里掏出筛子,蹲在地上筛土,细土簌簌落下,连小石子都挑得干干净净:“参籽金贵,土得细得像面。”
妇女们带着娃们捡腐叶,娃们趴在地上,一片一片挑干净的,连沾着的泥块都用小手搓掉。柳月娘捧着参籽,指尖轻轻捏起一粒,往筛好的土里嵌,动作轻得像在给睡着的娃盖被子:“埋浅点,别闷着了。”
人参娃娃被石生用竹篮提着,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它看着村民们忙忙碌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些复杂的光。石生搭棚子时,竹篾编得密了些,它想说“太密了透不过气”,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嘟囔:“……那边的竹篾松点。”石生听见了,二话不说拆了重编,还回头冲它笑:“这样中不?”
白未晞蹲在自己的地块前,用指尖把土扒成小窝,柳月娘往窝里放参籽,再盖上腐叶。晨光透过刚搭好的竹棚,在她们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人参娃娃忽然小声说:“……晨露最好,日出前得浇一次。”
“晓得了。”柳月娘应着,没抬头,手里的活计却没停。
日子在浇水、翻土、修棚子的忙碌里过着。村民们从不说“我们欠你的”,也不说“你该谢谢我们”,只是每日按人参娃娃说的章程照料那些参籽。石生打猎回来,总会绕到阴坡,看看棚子有没有被风刮坏。鹿鸣去镇上换东西,回来时总不忘带些松针,说是铺在棚子上能挡雪;娃们每天早上提着小陶罐去接晨露,小心翼翼地浇在参地里,像在完成一件顶重要的事。
人参娃娃也渐渐放下了戒备。它会主动滚到地里,用根须探探土的干湿,会提醒“今日风大,把棚子绑牢些”,甚至会在石生的猎篮里打滚,让他捎着去看看远处的参地。只是偶尔,它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叶子会轻轻颤一下——这些人,和两百年前那些举着铁铲的人,明明都是人类,却又好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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