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对我不仁不义,我凭什么对它心软?”阴九举着伞,对着谷里的风喊,声音被刮得破破烂烂,“从今往后,我阴九的命我自己说了算!谁敢挡道……”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还有法器碰撞的脆响——人来了。
阴九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就像个笑话。
他再厉害,手里有伞,可架不住对方人多。龙虎山的雷符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砸,“噼啪”的雷光炸得他衣衫焦黑;纯阳宫的剑气刮得他脸皮生疼,一道血口子从额头划到下巴。茅山的道士念着咒,黄符贴在他背上,“滋啦”冒烟,让他浑身发麻。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全靠对地形熟,还有那伞的邪门法子——喷股绿瘴开路,叫些阴兵晃对方的眼,戳人家一下就能吸点力气续命,这才杀出血路逃了。
追的逃的缠了好几个月,荒山野岭里打,破城里打,连坟堆里都打过。阴九的伤越来越重,咳出来的痰都带着血,有时候咳得直不起腰,得扶着伞柄才能站稳,眼看就撑不住了。
最后他被堵进断魂谷深处一个溶洞里,这洞是地震震出来的,里面黑沉沉的,满是阴气,正是地脉的阴眼所在。追来的人里,还剩五六十个厉害角色,都是各派的精英,堵在洞口,手里的法器闪着光,像圈烧红的铁,非要他的命不可。
阴九背靠着阴眼,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在洞里滚来滚去,又悲凉又愤怒:“你们天天喊着正道,这乱世里,你们跟那些屠城的兵将有什么两样?抢地盘,争名利,见了好处就红了眼!这伞是乱世里磨出来的刀,轮得到你们这些伪君子来抢?”
要同归于尽了。他捏碎了自己苦修多年的阴丹,那点本源力气全灌进绿伞里,拼命扯着洞里的阴气,发动了禁术“九幽地脉煞”。这不是什么精巧的阵法,就是同归于尽的绝阵,用自己最后的命,拖着这些人一起烂在这阴眼里。
刹那间,溶洞里成了阴曹地府。刺骨的寒气像海啸似的涌过来,见什么冻什么。龙虎山的雷符刚掏出来就灭了,符纸硬得像冰。纯阳宫的剑“咔嚓”冻成了碎片,剑气散得无影无踪。茅山的符箓“滋啦”一声就化了,墨迹在冰面上流成黑泪。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五六十个道士,肉啊骨头啊都僵了,魂魄也冻成了渣,粘在洞壁上,成了新的印记。他们的法器、碎骨头被阴气裹着,成了洞的一部分。而他们心里那股子恨——对阴九的恨,对彼此的怨,对这乱世的愤——就成了后来那道能勾人发疯的怨毒,毕竟到死都憋着口气,没处撒。
他还想说啥,突然咳得直不起腰,咳出的血滴在伞面上,“嗖”地就被吸进去了。阴九看着自己的手,瘦得跟鬼爪似的,裂开的地方渗着黑血——十年炼伞,他的精气神早就被这伞吸得差不多了,与其说是他炼伞,不如说是伞在慢慢吃他。
“原来……还是要死的。”他笑了笑,比哭还难看,“也好,总算留下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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