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晚餐的吊灯在妈妈发间织出细碎的金线,路曼曼盯着碗里晃动的蛋花汤,突然有了个想法:那些缠绕在夏林果身上的目光,就像自己此刻戳着饭粒的勺子——看似温柔的搅动,实则让碗底的食材再难舒展,反而让夏林果更加压抑。
“妈,夏林果上周把我帮她打的热水倒掉了。”路曼曼突然开口,声音闷在围巾里,带着几分委屈,“我以为她嫌烫,后来才发现,她是偷偷用左手接水,结果烫伤了虎口。”
妈妈递来一杯热牛奶,杯沿凝着细小的水珠。路曼曼盯着杯壁上自己扭曲的倒影,想起夏林果那天藏起创可贴时,耳尖飞快泛起的红晕——她明明很疼,却不愿让人知道。
妈妈轻轻将一瓣剥好的橘子放进路曼曼掌心,橘瓣的清甜气息萦绕在鼻尖。她望着女儿困惑的双眼,语气温柔而笃定:“就像你小时候学骑车摔破膝盖,明明自己能忍痛爬起来,却因为大家过度紧张的围堵,反而红了眼眶。你有没有想过,夏林果或许更渴望被正常对待?她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不想被当成‘特殊’的存在,比起怜悯,她可能更希望大家忘记那场灾难,像从前一样和她谈天说地。”
沙发的布艺纹路硌着掌心,妈妈的话像一块温润的鹅卵石,轻轻投进路曼曼混乱的思绪里,让她瞬间清醒。她忽然想起地震后第一次去医院看望夏林果:那时夏林果正用牙齿撕开果汁包装,见她进门,慌忙把残肢藏进被子里,却把完好的右手举得老高,兴奋地炫耀自己新学会的单手编绳,眼神里藏着不想被同情的倔强。
“那时我们总抢着帮她削苹果,”路曼曼咬住下唇,声音有些发颤,“却没发现她偷偷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儿童水果刀,其实她自己也能做到。”
路曼曼攥紧橘子的手微微发颤,橘汁从指缝溢出,滴在裤子上。她恍然惊觉,每次课间主动帮夏林果接水时,对方垂落的睫毛总会在眼下投出落寞的阴影;当全班同学默契地为她让出无障碍通道时,夏林果转动轮椅的速度反而越来越慢——那些自以为是的善意,竟像细密的蛛丝,将曾经耀眼的“芭蕾公主”困成了惊弓之鸟。
第二天课间,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淌进教室,暖融融的。路曼曼抱着一本漫画书穿过课桌间的缝隙,经过夏林果座位时,故意让书包带勾住了她的铅笔盒。“哗啦”一声,彩色铅笔滚了一地,两人同时弯腰捡拾,发梢在桌下轻轻触碰,打破了之前的尴尬。
“林果,这本《星轨ballet》超好看!”路曼曼举起漫画书,封面画着一个戴着皇冠的机器人少女,她的机械舞鞋在画面里闪着光,“你看她的义肢会发光耶,比你的‘钢铁侠战靴’酷多了!”
夏林果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漫画里闪着镭射光的机械关节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假肢的金属扣。当路曼曼用夸张的海豚音模仿反派机器人的声音时,她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肩膀抖得轮椅都轻轻晃了起来。
那抹笑容像冰面裂开的细缝,露出久违的阳光,连窗外的麻雀都停止了啄食,歪着头望向这隅突然发亮的角落,仿佛也被这笑声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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