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柳下碑
苏辞把柳叶夹进本子时,叶尖的红痕蹭在了纸页上,像滴没干透的血。老妇人在前头走,布鞋踩过带露的青草,留下串浅浅的印子,转眼就被晨雾漫了去。
“这村子叫柳溪,”老妇人回头说,鬓角的白发沾着雾珠,“名字是月娘起的。当年她栽下那棵柳时,说溪水绕着柳,柳护着溪,日子就能绕着甜头过。”
苏辞抬头望,村子藏在雾里,只露出些青灰的屋顶,像浮在云里的岛。最显眼的是村口那棵老柳,枝桠伸得老长,垂在溪面上,枝条上挂着些红绳,风一吹,簌簌响,像谁在轻轻说话。
“那红绳是求愿的,”老妇人指了指,“谁家有难处,就系根绳在柳树上,月娘要是看见了,总会帮着琢磨琢磨。”
苏辞顺着枝条往下看,溪水里漂着些白花花的东西,近了才看清是些布片,和“渡月号”上漂的碎布一个样子。溪水不深,能看见水底的卵石,卵石上好像刻着字,弯弯曲曲的,像没写完的信。
“月娘的男人,当年就是在这溪里没的。”老妇人蹲下身,掬了捧溪水,水凉得像块冰,“他是个石匠,那天在溪底凿石头,突然就发了大水……月娘抱着这棵柳,等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坏了。”
苏辞摸了摸柳树的疤,那莲花形状的缺角处,刚好嵌着块小石头,石上刻着个“安”字,笔画被摸得发亮。她突然想起月娘怀里的木板,上面的“辞”字,会不会也是这么刻出来的?
“村里的人,都欠着月娘的情。”老妇人往柳树上系了根红绳,绳头打了个结,“那年瘟疫,是她带着人上山采草药,熬成汤给全村人喝;后来山洪冲了桥,也是她蹲在溪边琢磨了三天,想出用柳树干架桥的法子。”
红绳在风里晃,苏辞看见绳上拴着些小东西:有枚缺了齿的铜钥匙,有块碎镜片,还有片干枯的荷叶,叶心里还留着个小小的指印,像是有人攥了很久。
“这是栓柱家的,”老妇人指着那枚铜钥匙,“他爹走得急,锁在柜子里的存折没来得及说密码,栓柱系了绳,第二天就梦见他爹在梦里指了指柜底——还真在那儿藏着张纸条。”
苏辞的指尖碰到根拴着碎镜片的红绳,镜片晃了晃,映出张模糊的脸,像月娘,又像自己。她猛地缩回手,镜片坠入溪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尖,凉丝丝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