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几个妇人争抢着半截发霉的面饼,指甲掐进彼此的皮肉,染血的面饼在撕扯中碎成齑粉。
暮色里,渡口的哭声越来越凄厉,老弱妇孺被挤落在泥泞中,任马蹄从身旁践踏而过。有位母亲将襁褓高高举过头顶,自己却被人潮推倒,转眼便没了声息。
远处,匈奴骑兵的铁蹄扬起黄尘,与浓烟织成巨网,不知何处传来孩童带着哭腔的童谣,在血腥的风里格外苍凉。
“臣儿,莫回头,”娘的声音混着胡笳声在风中破碎。
我忍不住扭头,看见洛阳城的飞檐渐渐隐没在浓烟里,城门楼上“晋”字旌旗被火舌卷成灰烬。
怀中那方爹留下的端州砚台硌得胸口生疼,这是我们跨越长江天堑的唯一念想。
我和娘能活着吗?在这个战乱的世道!
如果最后的结局逃不过死,那我希望可以和娘死在一起,起码下辈子还可以做母子。
渡口挤满流民,哭声和骂声比洛水的浪涛还汹涌。我被人潮挤得几乎窒息,突然感觉娘冰凉的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江风卷着咸腥气扑来,我瞥见她鬓角添了丝白发,比渡口飘飞的芦花还要刺眼。
大舶上的日子像浸在苦胆里,我蜷缩在舱角,听着船板吱呀作响,总怕江水会突然灌进来。
娘把仅有的麦饼掰成碎屑,混着江水喂我,自己却啃着船家丢弃的菜帮子。有次半夜惊醒,看见她对着江水抹眼泪,月光落在她肩头,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照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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