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吴下隐士
永宁河岸的积雪被寒风卷得漫天飞,像撒了把碎盐,打在人脸上又凉又疼。李铭坤攥着青城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凸起像串小石子——剑身上的赤色深槽映着雪光,像道凝固的血痕,看得他心头发紧。那老者负手立在雪地里,破棉袄的下摆被风掀得猎猎响,活像面打了补丁的旗子,却半点不见局促,反而眯着眼上下打量李铭坤,嘴角勾着笑:“小伙子,你这站姿就输了三分——重心太靠前,膝盖绷得跟铁块似的,我若伸脚点你膝弯,你准得摔个屁股墩,雪地里沾一裤子泥!”
“休得胡言!不过是些唬人的说辞!”李铭坤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欺近,脚下的积雪被踏得“咯吱”作响。他左掌斜劈而出,掌风裹着雪粒,像撒了把冰碴子,直取老者胸前“膻中穴”——这招“迎风朝阳”是青城派的入门掌法,本该舒展灵动,却被他练得刚劲十足,掌尖掠过空气时竟带起“咻”的轻响,连旁边的老槐树叶子都被掌风扫得簌簌掉。
老者不慌不忙,脚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像片被风吹偏的枯叶,轻飘飘地往旁边挪了半尺,堪堪避开掌风。雪粒擦着他的破棉袄飞过,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雪雾。他右手食中二指并起,快如闪电般指向李铭坤左胸“天泉穴”——这穴在手臂内侧,皮薄肉嫩,若是被点中,整条胳膊都得酸麻无力,连剑都握不住。
“这点穴伎俩也敢拿出来献丑!”李铭坤冷哼一声,屈肘便往下砸,想把老者的手指磕开,心里还暗忖:“老东西年纪大了,手指准头肯定不行。”谁料老者手腕猛地一转,像条滑溜的泥鳅,避开肘尖的同时,指尖已转向李铭坤胸前“天池穴”——这穴离心脏极近,被点中轻则心悸手抖,重则当场晕厥,是个实打实的要害。
“好个变招!够滑溜!”李铭坤心头一惊,额角冒出细汗,上身猛地后仰,腰弯得像张弓,右腿却如鞭子般朝老者小腹踹去,想逼他后退。可老者竟像没骨头似的,腰腹猛地一缩,硬生生将身子矮了半尺,堪堪躲过这一脚,动作灵活得不像个老头。更绝的是,他手上动作不停,双指微微一曲,拇指上抬,变成“鹤嘴”形状,仍朝天池穴啄去,指尖的寒气几乎要触到李铭坤的衣襟,吓得李铭坤后背都冒了冷汗。
“喝!”李铭坤暴喝一声,浑身筋肉猛地绷紧,像块被拉紧的弓弦,前臂横格在胸前,“嘭”的一声闷响,挡住了攻来的“鹤嘴”。虽觉前臂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却没酸麻感,气血仍顺畅——幸好他早年练过铁布衫,寻常点穴伤不到他。他趁机抖擞精神,拳脚齐出,像头被逼急的豹子——左拳砸向老者面门,拳风刚猛,带起的雪粒都快凝成冰;右掌扫向他腰侧,掌势凌厉;膝盖还暗暗蓄力,随时准备顶击,想打老者个措手不及。
老者被挡了一招,也有些讶异,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小子倒有几分硬气!比我上次遇到的青城弟子强多了!”他不再硬拼,脚步轻快地在雪地里游走,像只围着猎物打转的狐狸——李铭坤的拳风刚猛,却总打在空处,雪地上被拳劲砸出一个个小坑,溅起的雪粒落了他满头满脸,活像个刚从雪堆里爬出来的雪人。
“《素问》说‘君火以明,相火以位’,你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相火都快烧到头顶了!”老者一边闪避,一边絮絮叨叨,像个在医馆坐诊的老大夫,“你看你,鼻尖都冒油了,嘴唇还发干,这是阴虚火旺的征兆——等我擒住你,熬碗黄连阿胶汤给你降降火,保管你喝了通体舒畅,连晚上睡觉都不磨牙!”
“老匹夫!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跟个老婆子似的碎碎念!”李铭坤被说得心烦意乱,拳风更急了。青城派的掌法本就舒展灵动,此刻他施展开来,肩、肘、手、膝、脚全成了武器——一掌“松涛穿云”劈向老者左肩,掌风带着松涛似的轻响;一脚“踏雪寻梅”踢向他脚踝,脚尖勾起的雪粒都带着劲;连手肘都带着劲风,直撞老者胸口,想逼他硬碰硬。
苏震在一旁看得真切,越看越心惊——老者的每一次出指,都精准指向李铭坤“手厥阴心包经”上的穴位,从天池到天泉,再到曲泽,半点不差。他忽然想起魏离曾说过,吴中有种“时辰点穴法”,专挑经脉气血旺盛时下手,被点中不仅当场失力,还可能留下隐疾,而此刻正是戌时,恰是心包经气血最盛之时!
“师叔小心!他专点您心包经!戌时这脉气血最旺,被点中会心悸的!”苏震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在寒风里传得老远。李铭坤闻言,心里一凛,招式顿时收了几分急劲,开始留意护住胸前和手臂的穴位,出拳也不再只顾着刚猛,多了些防御的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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