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一片黏稠无声的黑暗泥沼,仅剩下生理性的本能抽搐。
她最后的感知,是身体被两股汹涌的、推搡的人潮巨力反复地、像对待一具没有生命的障碍物一样,随意地撞击、拖拽。肋骨下的冰冷金属棱角在每一次撞击摩擦中带来新的锐痛,像一柄迟钝的冰凿在骨骼上缓慢地切割。身体在污秽的泥水中被蹭动、翻滚,湿透冰冷的衣物紧贴着滚烫的皮肤。某种粘稠带着腥膻气味的液体(啤酒?呕吐物?混合着劣质香水?)顺着她的后颈流进衣领,带来滑腻的、令人作呕的触感。头顶的旋转射灯,在模糊的、即将关闭的视网膜感知里,扭曲拉长成不断断裂的光斑碎片……
当混沌的感知重新捕捉到信息流时,第一个涌入的,是冰冷。
成千上万根细密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击打着她的裸露皮肤,刺入骨髓!意识如同深水打捞上来的生锈铁锚,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眼皮仿佛被冻住,粘连在一起,用了莫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道缝隙。
视觉被雨水彻底模糊成扭曲的流彩。巨大的、被雨水染成深灰的苍穹是唯一背景。没有酒吧浑浊混乱的彩色光影,没有压迫的屋顶,只有无边无际的、倾泻而下的冰冷。城市远处霓虹的巨大光斑在流淌的雨帘中扭曲、变形,如同溶解的油渍。雨水顺着黏在额前的湿发疯狂灌入眼睛,刺得眼球剧痛。耳朵里充斥着暴雨冲击柏油路、建筑物、排水管道发出的连绵、空洞而巨大的白噪音。警笛声不知何时已经远去。
风。凛冽。带着初冬特有的、能刮掉人一层皮的冰冷质感。直直灌进她湿透、单薄的衣衫,带走身体最后一丝残余的热量。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哆嗦起来,牙齿格格打颤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雨声。每一次剧烈的颤抖都牵扯着肋骨下方、脚踝和膝盖深处撕裂般的疼痛,那断裂金属棱角硌伤的钝痛尤甚。
脚下是坚硬冰冷的台阶边缘。她发现自己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瘫坐在酒吧地下入口外侧的、狭窄雨檐之下不到二十厘米的干燥区域内。身体小半个脊背和肩膀还暴露在外,承受着暴雨无情的冲刷。鞋尖浸在流向排水口的黑色湍流里,冰水透过单薄的布料渗入脚趾。刚才在里面是如何被混乱人流冲卷、最终如同垃圾般“排泄”到这个巷口雨檐之下的,记忆已然被酒精和剧痛撕裂成无法拼凑的碎片。
身后是那扇沉重的、隔绝了地下混乱喧嚣的酒吧后门。门内隐隐传来更加歇斯底里的喧闹声——警笛显然带来了某种清扫效果,更大更混乱的骚动在里面酝酿。冰冷的金属门板隔着薄薄的湿透衣料传递着死寂般的凉意。
她试图动一下蜷曲冻僵的手指,只有不受控的神经性颤抖。身体像个彻底失效的破旧锅炉,无法提供任何热量,反而在雨水浇灌下不断流失温度。意识在寒冷和痛楚的夹缝中艰难悬浮,像一层随时会被风刮走的薄冰。
就在这濒临冻毙的临界点。
就在她眼皮沉重地即将再次阖上、任由自己滑向更深的冰冷虚无深渊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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