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声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低喃,从沈砚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他的身体晃了晃,脚下踩着的扁舟似乎突然变成了汹涌的怒涛,天地都旋转起来。娘亲临终前枯槁绝望的脸,与眼前这张鲜活温婉却嵌在仇敌面上的容颜,疯狂地在他脑海中撕扯、重叠!
苏清晏最先察觉沈砚的异样。她正全神贯注地戒备着门后的危险,眼角余光扫过沈砚煞白的脸和瞬间失神的瞳孔,心猛地一沉。“沈砚!”她低喝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刚触到他微凉的袖口,自己也被那半张脸的冲击震得心神一凛!那眉眼轮廓……她虽未亲见沈母,但沈砚偶尔流露的思念和描述,足以让她瞬间明悟!
“小心!”另一侧,霍斩蛟的低吼如闷雷炸响!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嗅到致命威胁的猛兽,一步踏前,本能地将沈砚半个身子挡在自己魁梧如铁塔的身躯之后。他那双在战场上磨砺得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内阴影中的裴狐,粗重的呼吸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全身的感官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
温晚舟本就因门额上那酷似父亲手笔的朱砂大字而心胆俱寒,此刻再看到沈砚母亲的面容出现在裴狐脸上,更是神魂欲裂,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喘,踉跄着后退半步,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满是惊骇欲绝的恐惧。赫兰·银灯则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空荡荡的发髻,那里本该有她珍视的狼牙发饰,此刻却已被那贪婪的金门吞噬。她湛蓝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狼,喉咙里滚过一声低沉的、充满敌意的咆哮,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随时可
死寂。只有扁舟下方冥河黑水缓缓流淌的黏稠声响,衬得这金门前的空气愈发紧绷,几乎要凝固成实质。
阴影中的裴狐,缓缓抬起了手。那只手苍白而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优雅。他轻轻抚上自己左半边脸颊——那属于沈砚母亲的脸颊。动作轻柔得近乎病态,像是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亵渎。
“很熟悉,对吗?”裴狐开口了,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毫无特色的平稳。此刻,他的声音里似乎糅杂了无数细微的回响,如同千万个声音碎片在重叠共鸣,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与奇诡的韵律,直钻入每个人的耳膜深处,激起一阵恶寒。“这张脸…这张脸,可是欠了天大的恩情呢……”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那温婉的眉眼,动作轻佻而充满恶意,目光穿透挡在前方的霍斩蛟,直直钉在沈砚惨白的脸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猎物的咽喉。
“当年啊……”裴狐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残酷悠扬,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凿在沈砚的心上,“若非我以此面易命,替你娘,挡了那催命的‘破财瘟煞’……”他微微歪头,那张混合着沈砚母亲温婉与他自身诡异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极端扭曲的割裂感,“你娘,早就该烂在那张破草席上,化作一堆无人收殓的枯骨了!”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破财瘟煞!那是崔贵手下豢养的一个专门用阴毒手段催租逼债、散播疫病的邪修!他爹娘的死,果然不是单纯的逼租!这背后,早就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和巨大悲恸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的血液,烧得他双眼赤红,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苏清晏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强行将他钉在原地。
裴狐欣赏着沈砚痛苦扭曲的表情,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满足而冰冷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他那只抚摸着“母亲”脸颊的手,缓缓抬起,伸向沈砚,掌心向上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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