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蓑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与痛苦的呓语中挣扎,心口那诅咒的黑芒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闪烁都让他的生命气息微弱一分;霍斩蛟沉默地擦拭着他的破岳刀,黑甲上的血污早已凝固成深褐色,他眼底下压着风暴,却一个字也不问,只是将刀锋磨得雪亮,映出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当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被朱雀楼那高耸入云的琉璃瓦顶吞没,整座雍州城开始陷入一种诡异的喧嚣……
华灯初上,丝竹管弦之声靡靡飘荡,这座以“销金窟”闻名大胤南境的巨城,在夜色中显露出它纸醉金迷的本相。
朱雀楼,便是这片奢靡之海中最耀眼的灯塔。
沈砚站在街角的阴影里,仰望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庞然大物。
高耸的楼体直插墨蓝天幕,数不清的雕花灯笼,沿着层层飞檐悬挂下来,散发出暖融暧昧的红光,将整座楼映照得如同燃烧的巨大火鸟。朱红的廊柱盘绕着鎏金的飞龙,琉璃瓦顶在灯火下流淌着七彩的光晕。靡靡的丝竹乐声、男女放肆的调笑声、骰子在玉盅里清脆的碰撞声……各种喧嚣汇聚成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声浪,裹挟着酒气、脂粉香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因那无处不在的“火”意象而产生的翻腾不适,整了整身上唯一干净整洁的青衫:这是温晚舟不知通过何种隐秘渠道送来的,布料普通,却洗熨得一丝不苟!他迈步,汇入那流向朱雀楼大门的、衣着光鲜的人流。
门口迎客的龟公,一双绿豆眼滴溜溜地在沈砚的身上扫过。青衫,布履,身无长物,与周围那些锦袍玉带、环佩叮当的豪客、贵胄格格不入。龟公嘴角习惯性地撇起一丝轻蔑,刚要开口阻拦,目光却猛地撞上沈砚抬起的眼眸!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深秋的寒潭,没有半点波澜,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里最阴暗的角落!龟公到了嘴边的呵斥,顿时被冻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发干!
沈砚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稳稳地,将那张漆黑如墨、烫印着诡异银纹的请柬,递到了龟公的眼前。
龟公的目光落在请柬上那独特的云纹上,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轻蔑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惊惧和难以置信的谄媚所取代,腰杆瞬间弯成了虾米,声音都变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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