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锦缎长袍,料子在毒辣的日头下泛着油腻的光泽,刺得人眼睛疼。袍子裁剪得极其合身,勾勒出保养得宜、微微发福的身材,与这满院的破败、饥馑格格不入!腰间束着玉带,悬挂的玉佩,随着他迈步的动作轻轻晃动。来人四十上下,面皮白净,留着精心修剪过的短须……正是崔氏在沈家镇的大管事,崔贵!他手里捏着一把精巧的紫砂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浑浊的小眼睛里射出的是看待蝼蚁般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兴奋。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院子角落那口被石板盖得严严实实、布满岁月痕迹的古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崔贵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清晰地传到沈砚的耳朵里,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你家欠下的租子,连本带利,就是把你全家骨头拆了熬油卖,也填不上一个零头!”
他踱步到被按在地上的沈父面前,微微俯身,一股浓重的熏香气味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沈书吏,你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这点道理,还要本管事掰开了、揉碎了教你?”
沈父喘息着,脸上混杂着泥土、汗水和血污,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读书人的最后一丝倔强!
“崔管事!天降大灾,颗粒无收!朝廷早有明令,灾年可缓征、免征!崔氏如此逼索,就不怕激起民变,不怕王法吗?”
“王法?”崔贵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短促地“嗤”笑一声,那笑声尖利刺耳,充满了嘲讽,“在这临川郡,在这沈家镇!我崔氏的话,就是王法!”
他直起身,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民变?一群饿得站都站不稳的泥腿子?拿什么变?用你们那几根烂骨头吗?”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蛊惑人心的狂热,声音在死寂的小院里回荡,也传向院外那些紧闭的门窗!
“再说!什么天灾!分明是妖孽作祟!搅乱了我沈家镇的风水!断了龙脉!才惹得上天降罪于我们!“
他猛地伸手,指向院子角落那口被厚重石板压住的枯井!那口井,黑黢黢的井口,像一个沉默的、巨大的伤疤!
“就是这口妖井!昨夜子时,镇上有耳朵的都听见了!那井底传出的怪声!呜咽翻滚,像龙吟,又像鬼哭!搅得人心惶惶,邪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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