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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三年。
老天爷像是彻底瞎了眼,吝啬得连一丝水汽都不肯施舍!毒日头悬在干透的天幕上,活像一只烧得滚烫的青铜巨鼎,无情地烘烤着龟裂的大地。沈家镇这条唯一的黄土主道,早被晒成了一块硬邦邦的泥板,踩上去,脚底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道道裂开的、狰狞的伤口。车轮碾过,尘土不是飞扬,而是像一层绝望的死灰,沉重地扑起来,又沉重地落下,呛得人喉咙发干,肺管子生疼。
沈砚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道上,肩上压着半袋麸皮,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却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十七岁的少年,骨架是撑开了,可常年食不果腹,身上没几两肉,像一棵被旱风抽干了水分的细柳。他身上的青布短衫洗得发白,肩头和手肘处打着整整齐齐的补丁,浆洗得硬挺,是他娘点灯熬油一针一线缝上去的。这青色,是他唯一还算体面的颜色,也是沈家镇这无边枯黄里,一点微弱的活气。
“咳咳……”喉咙里火烧火燎,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干涩。
抬头望天,除了刺眼的惨白,什么也没有。云?那是上辈子的事了;水?镇子边上那条小河沟,早八百年就见了底,河床上只剩下被太阳晒得卷曲发黑的水草尸体,和龟裂成无数碎块的河泥,像一张张无声控诉的嘴……
绝望,像这无处不在的尘土,细细密密地钻进每一个毛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听说了吗?镇东头老刘家那个刚满月的娃……昨晚……没熬过去……”
路边残破的土墙根下,几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妇人,挤在一小片可怜的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像秋风中簌簌发抖的枯叶。
“唉,作孽啊……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另一个妇人抹着根本流不出来的眼泪,干涸的眼眶通红,“龙王庙的香灰水都喝光了,老天爷不开眼啊……”
“嘘!小声点!”旁边一个稍微年长的妇人惊恐地左右张望,生怕引来什么灾祸,“莫提那些没用的,只求崔老爷……能发发慈悲,再宽限几日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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