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旗压城.堪城残阳.泣血督府
南半球的暮春,按说风该是柔和的、暖乎乎的,带着青草和野花的味儿。可这天,在堪培拉城外十里的地方,那风刮在脸上,竟像带着看不见的冰刀子,扎得人皮肉生疼。
乔治湖北岸,黑压压一片,那是自治政府三个团的铁血弟兄严阵以待。一面面龙纹蓝底旗,硬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抖擞得像抖开了无数硬邦邦的帆布。旗角翻飞处,能瞧见些暗红色的斑点,没洗掉的血污。那是前几天在乔治湖跟红毛鬼子拼命时溅上去的,浸透了旗布。这会儿夕阳西下,血点被余晖一照,慢慢地化开了,像极了有人拿饱蘸了红墨汁的笔在破旧的麻布上洇染开来,竟跟西天那烧得通红的晚霞搅和在了一起,红得刺眼,红得悲壮。
赵铁柱戳在队伍最前头,宽厚的巴掌摸着腰间的毛瑟步枪。枪管子冰凉冰凉,可他手心窝里却像揣了块烧红的炭,滚烫滚烫。他身后,是三团的弟兄们,布成了“铁三角”的大阵势。兵刃雪亮,盔甲反着幽光,一排排刺刀朝天竖着,密密麻麻,在斜射的阳光底下,映照出万点寒星,刺得人眼发花。
西边密林子深处,一阵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一阵风刮了过来。李云龙骑在马上,青色的披风在风里鼓荡得像面大旗。他到了近前,猛地勒住缰绳,那匹高头大马唏律律一声长嘶,前蹄子离了地,又重重踏下,扬起一圈尘土。李云龙眼珠子一瞪,那眼神跟通了电似的,扫过堪培拉高耸的城墙,精光四射。他手里的令旗往斜里一扬,身后的队伍呼啦一下,变阵如水泻平地,快得叫人眼花缭乱。兵甲锵锵,旗影晃动,遮天蔽日,真个是军容肃杀,一股子铁锈和汗水的硬气弥漫开来。
“铁柱,铁锤!”李云龙声音不高,却像铁疙瘩砸在冰面上,又硬又脆,“大统领发话了,今夜子时,准时攻城!你们俩瞅瞅,”他用马鞭朝前一指,“就这堪培拉城墙,少说也有两丈来高!五尺厚的砖石,城头子上那些个龟壳似的棱堡、狗眼窟窿似的箭楼,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好家伙,这王八盖子真他娘够硬!”
王铁锤独眼里唰地就冒光了,粗得像胡萝卜的手指头重重拍在旁边那尊黑漆漆的克虏伯大炮的铜炮管上,“嗵嗵”直响,就跟擂鼓似的。“硬骨头?他娘的再硬能硬过咱这铁疙瘩的嘴去?”他那破锣嗓子吼得山响,“俺老王昨儿个可是伺候了它半宿!调那撞针,调得它‘铮儿——铮儿——’的响,比镇上张铁匠敲那面破锣动静还亮堂!保管今晚上,一发入魂,叫这红毛鬼的城墙像发霉的干馍馍,哗啦一下碎成渣儿,齑粉!看他们还敢呲牙!”
他话没撂地,俩浑身土泥的侦察兵猫着腰就窜了上来,把一卷厚厚的图纸塞进了李云龙手里。那图纸哗啦一声展开,铺在地上。上面拿朱砂笔勾勾画画,城墙上哪里是棱堡,哪儿是箭孔,射角多少度,城门在哪个旮旯,甚至护城河多深多浅,水底是泥是沙,都给你标得清清楚楚,生怕别人瞧不懂似的。
赵铁柱弯下腰,那粗得跟树根似的手指头在图纸上一寸寸地摸索。突然,他那指头像被磁石吸住了,定在北城门那画的护城河上。“慢着!”他瓮声瓮气地说,“看这条河,水是够深,可他娘的水底下不对劲儿!”他眉毛拧成了疙瘩,指着图上水底那模糊的阴影,“瞧这影子,跟乱树根子似的扎在水底下,准是约翰国那帮孙子埋下机关了!暗桩!他妈的,尽使这些下三滥的绊子!李团长,你说说,咱是先砸烂他这龟缩的城门,还是先把那些撅着屁股放冷箭的棱堡给他轰平?”
李云龙蹲下身,眯着眼,把那图纸上东、西、北三门棱堡的位置来回扫了好几遍,像在端详一块难啃的骨头。他沉默了好一阵子,那静默像块大石头压在人心上。他忽然站起身,从旁边弓箭手的箭壶里抄起一支雕翎箭,“咔”地一下搭在自己随身的硬弓弦上,双臂一较劲,那弓嘎吱一下弯成了满月。他没有真射出去,只是用那闪着寒光的箭簇遥遥地比划着堪培拉城头的几处棱堡。
“大伙都瞧瞧,”他声音带着绷紧的弦音,“看见没?这三门的棱堡,像不像三头犄角兽顶出来的三支大角?你要是狠命打它一个头,另外俩头肯定转头就咬你!毒着呢!”他手臂纹丝不动,箭头稳稳地点在东南角那座棱堡的位置上,“依我看,得先让工兵兄弟们动手,把这脚下的地给它刨开!沿着护城河外头,给咱自个儿先挖出一条条深沟来当掩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寸寸往里拱!炮队呢?都别闲着!瞅准东南角这个棱堡给我集中火力——为啥挑它?”李云龙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白天就拿那千里眼(望远镜)瞄了小半天了!它那墙根子底下的地势,明显比别的棱堡要软乎那么一点!没准儿当年盖这城的时候,管这块的家伙是约翰国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塞进来的,偷工减料糊弄事儿了!墙基肯定薄!就从这儿下嘴,撕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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