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大雁肉的时候,大人孩子都吃得欢实。艾育梅摸摸凸起的肚子说:“你们捕杀大雁实在是太残忍了。”黄士魁说:“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不必太惋惜。再说了,要论珍贵,人可比动物珍贵,不能为了怜惜动物让人挨饿。”把一块肉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含糊不清地问她,“大雁肉香不香?”艾育梅点头说:“香。”黄士魁笑了:“那就先吃饱肚子,补补你这双身板……”
虽然日子还很艰苦,但还没有磨灭艾育梅创作的欲望,每当有了灵感,她都会随手记录下来。这天傍黑,艾育梅就着油灯昏黄的光线,又趴在炕桌上写起来,反复修改后,又往作业本上誊抄一遍。
黄士魁见艾育梅写东西很认真,就笑话她:“你看你费那个劲干啥,也不当吃不当喝的。”艾育梅一笑:“这是兴趣!有趣儿才引人着魔呢!就像姑父好讲、老姚叔好说、曲大浪好唱、仙儿大爷儿好算一样。”黄士魁逗笑:“加上一个,艾老师好写,那你们几个可以打一壶酒。”
艾育梅拿起抄完的习作,清清嗓子,“哎,我新写一首《别怨》,我念给你听听。”不等黄士魁应声,就着油灯昏暗的光线念起来: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一番番兴衰荣辱,恍如一场梦。别怨万般皆由命,别怨地不平,自己的道路自己开拓,无怨无悔走人生。
刚念完一段,三喜子来串门儿,闲聊了一阵,忽然转入正题:“魁子,我觉得你是块好料,我想重用你呢!”黄士魁会心一笑:“三大,你要重用我?我能干啥?”三喜子说:“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一队队长得了重病,一时半会当不了队长了,我把索良派到了一队,二队队长位置出现了空缺,钱会计极力向我推荐鬼子漏,虽然那小子挺活泛,办啥事不眼齁,成家以后人稳当多了,但我还是担心他担不起生产队长这副担子。钱会计想让他接治保主任,我没同意,人家金书承在战场上那是立过功的,咱不能不照顾。为了搞平衡,我只好把民兵连长这角色从书承那摘出来,给了鬼子漏。”艾育梅说:“哦,三大是想让魁子当小队长呀,可他还年轻,怕是不懂呢,也怕压不住茬。”三喜子说:“不懂怕啥?人没有三年力巴。我找二队社员了解对人选的意向,有半数都推荐了魁子。这说明了啥?说明社员信任他,说明他很有群众基础。我虑联了,魁子头脑精明,办事牢靠,在年轻人中,非他莫属。”转回头对黄士魁说,“二队的情况你比较熟悉,而且你也很能干,你准能行!不管咋说,当队长能锻炼你的能力,再说一年还有一千二百个工分补助呢!”黄士魁有些惭愧地说:“可我,我曾经合伙偷过公。”三喜子说:“那一单儿就甭提了,就当是个教训。我让你挑头确实是看你行,就别假咕了!”黄士魁点头表态:“既然社员选我,支书对我这么看重,那我就试一试。”三喜子用命令的口吻说:“不是试试,必须干好,明天正式上任,就这么定了。”
三喜子走后,黄士魁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喃喃道:“新的一页开始了,生活会变好的。”艾育梅嘱咐道:“我可跟你说,小队长可不是普通社员,可得有个好作派,给人一个好印象。咱不干拉倒,干就往好干,不能辜负了三大的期望。人活着为了啥?就是为了活出个人样来。咱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干事业。要干出成绩,干出信誉,干出威望,这样咱才能在人前人后挺起腰杆子来。”黄士魁看似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学生啦?你是给我上课吧?”艾育梅反应过来,脸色泛起微红,在黄士魁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好你个黄士魁,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你着想,你反倒笑话我!”黄士魁说:“岂敢,岂敢,学生哪敢笑话老师呢!”说完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艾育梅心情很好,拿起作业本子,继续念《别怨》下一段:
三伏天落雨,三九天结冰,一幕幕悲欢寒暖,都缘一片情。别怨万事都注定,别怨天不公,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有滋有味度平生。
听完这一段,黄士魁故意给妻子出难题:“人在弄不清事理的时候,都喜欢归结为命运。哎,啥是命运呢?你当过老师的,给解释解释啊?”艾育梅略一思忖,解释道:“命运就是人生的轨迹,就像一条线贯穿生死两端。就像自然规律一样,命是定数,运是变数,命运就是无数个偶然连成的必然,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左赶右赶,赶到那儿了。”黄士魁仔细想想,点点头说:“嗯,有道理。哎,你说你这么有才,咋就心甘情愿地跟了我呢?”艾育梅感慨道:“我也是岁数小,还没把结婚当回事儿呢,稀里糊涂地就应下了。”黄士魁说:“这就叫,搬不倒,尖尖腚,真是啥人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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