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水晶吊灯碎裂般的喧嚣,被“望海花园”小区老旧铁门“哐当”关上的闷响彻底隔绝。叶蓁蓁单薄的肩膀在晚风中瑟缩了一下,怀里紧紧抱着半人高的画板,像是抱着最后一片救命的浮木。画板边缘粗糙的木刺硌着她的手臂,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提醒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噩梦。
身后那栋在望海市黄金地段勉强维持着体面的中档公寓楼,此刻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几扇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却与她再无关系。房东那张刻薄的脸和最后那句尖利的“明天!明天必须搬走!艺术能当房租交吗?”,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绕过堆满废弃建材的后巷。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桶馊腐的气息。尽头,一截锈迹斑斑、仅容一人通过的铁制消防梯,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秘径,扭曲着攀附在公寓楼的灰色外墙上。
高跟鞋早已被她脱下拎在手里,细嫩的脚掌踩上冰冷粗糙的铁梯,每一步都硌得生疼。夜风卷起地上散落的枯叶和廉价塑料袋,擦过她裸露的脚踝。头顶上方,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光幕,“烬海集团”的巨大LOGO在远处摩天大楼的顶端流淌着冰冷的蓝光,俯视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阁楼的门,是一块薄薄的、变形翘曲的复合板。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股混杂着松节油、陈旧纸张和尘埃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包裹住她。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像一个被遗忘的、塞满杂物的鸽子笼。斜顶的天窗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几乎透不进月光。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盏用旧电线吊着的、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黄、温暖却无力的光晕。
画架就支在灯泡正下方,像一座小小的圣坛。上面固定着一幅接近完成的画稿,线条柔和,色彩纯净得不染尘埃。画中是夜晚的森林,巨大的、发着微光的蘑菇如同童话里的城堡,一只憨态可掬的月亮鲸鱼漂浮在树冠之上,背上驮着熟睡的星星。这是她为自己编织的“月光森林”系列,一个只存在于笔尖和幻想中的乌托邦,是她对抗外界冰冷挤压的唯一堡垒。
叶蓁蓁把画板小心翼翼靠在墙边,脱下磨得脚掌生疼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她走到画架前,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那只月亮鲸鱼光滑的背部。冰凉的触感,带着纸张特有的纹理。一丝微弱的、近乎慰藉的暖流,从指尖流向冰凉的心口。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浓郁的松节油气味,此刻竟成了最熟悉的安全感来源。
视线落在角落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一张对折的、边缘磨损的打印纸,被一块用过的调色板粗暴地压着,像一道无法回避的判决书。
她走过去,指尖有些发凉,拿起那张纸。
【限期搬离通知】
住户叶蓁蓁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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