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卿只浅浅抿了一口,杯沿在唇上印下一点湿润。她的目光始终锁在张万钧脸上,像精密的扫描仪,分析着他瞳孔的涣散程度,面部肌肉的松弛状态,以及呼吸间浊气的浓度。很好,酒精的阀门已经拧到了临界点。
“张总,”她放下酒杯,声音放得更轻缓,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力,“关于宏光动力并入烬海体系后的股权架构,您看……我们之前那份初步方案,是否还有需要商榷的地方?”她巧妙地避开了“收购”这个刺耳的词,用了“并入”这个更温和的表述。
“商榷?”张万钧猛地一挥手,动作幅度过大,身体晃了一下,旁边一个跟班赶紧扶住他。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酒精点燃的愤怒和不甘,“商榷个屁!”他重重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小圆桌上,震得上面的酒杯叮当作响,引得周围几道目光惊疑地投过来。
“你们那点股份!”他喷着酒气,手指几乎戳到苏曼卿面前,“就想吞掉我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的厂子?做梦!当我老张是叫花子?”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涨成了猪肝色,“我告诉你,苏总!没门!就算我宏光现在遇到点小坎儿,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捡便宜?没门!”
唾沫星子飞溅。周围短暂的安静被他的咆哮打破,又迅速被更响的嗡嗡议论声取代。投向苏曼卿的目光里,混杂着幸灾乐祸、同情和看戏的兴奋。
苏曼卿静静地站着,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纹丝未动。胸针内的微型录音器忠实地捕捉着每一个愤怒的音节。她甚至微微歪了下头,露出一丝倾听的专注,仿佛对方不是在咆哮辱骂,而是在发表什么高论。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了几下。
一条早已编辑好的加密信息,瞬间发送出去。屏幕上跳出简洁的绿色提示:“发送成功。”
信息的内容只有一行字和一个附件名:“原料污染报告及检测原始数据链(含关联方)已备妥。”
做完这一切,她的指尖离开冰冷的屏幕,重新优雅地交叠在小腹前。她看着眼前这个色厉内荏、被酒精和愤怒彻底剥去伪装的男人,如同看着一只在玻璃罩里徒劳冲撞的飞虫。喧嚣的背景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张总,”苏曼卿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淬了毒的针尖,“宏光,当然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我们烬海,也一直非常尊重您的意愿。”她微微前倾,靠近张万钧那张因愤怒和酒精而扭曲的脸,一股浓烈的酒臭扑面而来,让她胃部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她的表情依旧无懈可击。
“只是……”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悲悯的弧度,“我听说,您家公子在MIT的学业非常优秀,真是虎父无犬子。”
张万钧脸上的怒容一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茫然。
苏曼卿的声音更轻,更柔,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入:“不过,好像他最近续签的F1签证……出了点小麻烦?移民局那边,似乎对某些资金来源的证明文件,有那么一点点……疑问?”她纤细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在一起,比划着一个微乎其微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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