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找你的名字。”赵山河指着探方边的笔记本,“昨天她查了档案馆,1984年牺牲的通讯兵里,只有你籍贯是江南。”
陈明亮看见赵山河的钢笔在纸上划过,写下“陈明亮”三个字时,笔尖突然滴下墨水,在纸页上晕成小小的桂花形状。他想起母亲总说,他的名字是盼着他能照亮回家的路。
铁路尽头突然传来汽笛声,悠长的鸣响震落了竹林的露水。陈明亮看见铁轨上的晨雾里,无数影子正在排队,穿月白布衫的姑娘们给他们系上蓝布围裙,竹笛声混着火车的轰鸣,织成细密的网。
“该走了。”赵山河的草鞋已经踏上铁轨,鞋底的泥在月光下泛着金,“再晚就赶不上收红薯了。”
陈明亮最后望了眼河底的蓝布包,它正在水流里慢慢散开,布纹间的兰草图案渐渐清晰,像无数双挥动的手。他跟着队伍走上铁轨,脚下的枕木传来微微的震动,像大地的心跳,像母亲在村口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
老李的马灯在雾里晃成昏黄的球。他蹲在河岸边,看着竹篮里的铜钱在水里打转,铜钱上的绿锈被泡得发松,像谁在上面撒了层青苔。
“当年我爹就用这招招魂。”他往河里撒了把米,米粒落水的声音在雾里荡开,“他说战死的兵都恋家,听见铜钱响就会跟着来。”
赵山河的防水靴陷在泥里,靴筒上沾着的红泥正在往下掉,像剥落的痂。她手里的青铜剑刚从河底捞上来,剑鞘上的缠绳已经朽成了灰,剑柄的凹槽里卡着半片蓝布,针脚里的草籽正在发芽。
“这剑是战国时期的。”她用放大镜看剑身上的铭文,那些蝌蚪状的文字在灯光下扭动,“但这蓝布片是五十年代的,有人把新布缠在了老剑上。”
老李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像台生锈的风箱。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烟盒,里面装着的不是烟叶,而是枚弹壳,弹壳里插着的干枯兰草已经发黑,根须缠在弹壳内壁的划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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