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掌柜,沈砚坐在案前,看着那碗青蒿水出神。苏微走过去,用小勺舀了点,递到他嘴边:“喝吧,总比开春咳得撕心裂肺强。”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眉头皱得像团拧干的靛蓝布:“阿竹这孩子,方才调染料时,竟能看出苏木泡得太浅,是块好料子。”
第三十七章染缸边的新苗
“你想教他核心的方子?”苏微的指尖划过染谱上的“烟霞色”配比,那是坊里压箱底的本事,除了沈明,还没教过第二个人。
沈砚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等他染出合格的‘月白色’,就教他‘薄荷绿’。”他的目光落在后院,阿竹正帮着沈明翻晒染材,两个身影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热,“阿忠当年在信里说,想让孩子学门干净的手艺,别再沾朝堂的浑水。”
苏微的心轻轻一颤。原来他连阿忠的托付都记着。那些藏在过往里的碎片,像染缸里的色沉,看着是埋着的,却总在不经意间浮上来,提醒你哪些该守,哪些该放。
傍晚收工时,阿竹捧着块“月白色”样布来,布面匀净得像落霞镇的初雪,只是边角还有点发僵。“三爷爷,您看……”少年的声音带着忐忑,手心里全是汗。
沈砚接过布,指尖抚过布面,忽然笑了:“比明儿第一次染的强多了。”他用左手在布角画了朵小小的兰草,“这是‘过了’的印记,从明日起,跟着王师傅学‘雨过天青’。”
阿竹的眼睛瞬间红了,捧着布转身就跑,差点撞翻晾布架,被沈明一把拉住。“傻小子,三爷爷这是认你了。”沈明拍着他的肩,眼里的欣慰像秋日的阳光,“当年我得了这印记,激动得整宿没睡。”
苏微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染坊像棵老槐树,沈砚是主枝,沈明是侧枝,如今又冒出阿竹这根新枝,枝枝蔓蔓的,倒也热闹。她转头看沈砚,他正用那支象牙画笔,在染谱的“月白色”页补注:“落霞红泥缸染制,色更润,宜秋衫。”
“该给阿竹做身新衣裳了。”苏微忽然道,目光落在阿竹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就用他自己染的‘月白色’,让他瞧瞧自己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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