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明睡熟后,苏微坐在灯下,给落霞镇的李栓柱写信,让他照拂沈墨的家眷。沈砚趴在旁边,用那支象牙画笔,在信纸的空白处画了株兰草,叶片上带着露珠,像刚被雨水洗过。
“这兰草,像落霞镇老槐树下的那株。”苏微看着画,轻声道。
“嗯。”沈砚的声音带着睡意,“那年你总蹲在树下看它,说‘兰草生在石头缝里,也能开花’。”
苏微的心轻轻一颤。她想起十五岁那年,在沈府的假山后发现那株被踩折的兰草,是沈砚偷偷帮她移到花盆里,说“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那时的他,眼里的光比现在更亮,却少了些沉淀后的温润。
“沈砚,”她忽然开口,针尖穿过信纸的声响格外清晰,“咱们把染坊的方子刻成书吧。”
沈砚抬眸看她,眼里带着讶异。
“不只教明儿,也教那些想学的人。”苏微的声音很稳,“沈墨走错了路,是因为他觉得沈家的东西只能传给自家人。可这手艺,该像兰草,撒把种子,就能遍地生。”
他忽然笑了,左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好。就叫《砚微染谱》,你来写序,我来画样。”
元启十三年的春夜,染坊的灯亮到很晚。苏微铺开宣纸,沈砚研着那锭裂了纹的松烟墨,墨香清冽,混着窗外的兰草香,像首未完的诗。她忽然觉得,沈墨留下的那道疤,或许不必靠遗忘来抚平——让更多人学会守心,学会让手艺像兰草般生长,或许才是最好的救赎。
烛火摇曳,映着纸上刚起的序文,第一行写着:“染者,以色凝心,以布载道。心正则色纯,道直则布韧……”
沈砚的画笔落在旁边,添了株从石缝里钻出来的兰草,叶片虽弯,却向着日光的方向,倔强地伸着。
窗外的月光落在染坊的青瓦上,像层薄霜。苏微知道,这场关于沈家的债,关于人心的染,才刚刚有了新的底色。而那些藏在墨痕里的敬意,那些落在草叶上的阳光,终将让这片土地,生出更多更旺的兰草。
就像那锭裂了纹的墨,虽有残缺,研出来的汁,却依旧能写出最端正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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