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睡前总攥着你给他绣的虎头鞋。”柳氏摩挲着炕桌上的虎头鞋——是苏微连夜赶制的,鞋头的金线用的是当年柳氏赏的旧物,“说等放了秋假,要回来帮你捶布。”
苏微想起沈明离镇那日,孩子抱着她的腿哭到打嗝,小拳头捶着她的背:“姐姐骗人,你说挣够钱就去京城,是不是不想要明儿了?”最后还是沈砚蹲下来,从袖中摸出块蜜饯塞给他:“我替姐姐给你立个字据,秋凉就带她去。”
如今算来,沈明去京城已五十一天了。
沈砚白日里多是陪柳氏说话,或是坐在苏微那间破屋的廊下看书。他看的书换了样,不再是诗词,而是封皮泛黄的《商君书》。苏微在院里晾新染的蓝印花布时,常看见他对着书页皱眉,指腹在“治世不一道”那行字上反复摩挲。
第十一章夏来声动
“这花色比京里的雅致。”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蓝布上留白的兰草纹上。那是苏微新试的花样,用石灰浆漏印在布上,染出来的蓝白分明,像雨后的天空。
“镇上妇人喜欢素净的。”苏微翻了翻布角,那里用细针绣着个极小的“微”字——这是她三个月前刚定下的记号,“染坊的王掌柜说,下月带我去学调苏木色,能染出浅红来。”她今年二十岁了,说话时下巴微扬,带着股笃定的底气。
沈砚合上书,看着她被晒成蜜色的脖颈:“母亲想让你随我们回京城。府里的中馈房缺个管事,你的本事,做这个再合适不过。”
苏微手里的木杆顿了顿,蓝布在风里晃了晃:“多谢夫人和公子好意。只是我刚跟杂货铺订了下半年的货,还欠着染坊三匹生布的钱……走不开。”
她没说出口的是,前日去镇西头看铺子时,已跟房东谈好,秋收后就盘下那间临街的小门面,左边卖布袋子,右边摆染好的花布。这里的日子虽清苦,却像她染出的蓝布,每一寸都是自己挣来的,扎实。
沈砚望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从袖中摸出个梨木匣子,里面是几页泛黄的纸,“这是江南传来的染料方子,有苏木调胭脂红的法子,或许用得上。”
苏微展开纸,上面的字迹娟秀,是女子笔迹,在“紫草与明矾同煮”那句旁,还有个小小的批注:“微丫头试试,能染出藕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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