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以倾覆天地的蛮力,鞭挞着晋阳城。
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青黑厚重的屋瓦上,炸开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又被狂风揉碎了,泼墨般涂抹向整座沉睡的城池。
那街巷早已空无一人,雨水汇成浑浊湍急的溪流,裹挟着枯枝败叶,在石板缝隙间呜咽奔涌,撞向紧闭的坊门与深宅大院的高墙。
檐角悬挂的铁马在风魔的撕扯下发出尖锐而断续的哀鸣,混杂着远处沉闷滚过的惊雷,如同巨兽在云层深处焦躁地咆哮。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被反复捶打后散发的腥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从城北汾水方向飘来的、河水暴涨的浑浊水腥味。
两道被浓重夜色与瓢泼雨幕压缩得几乎模糊的影子,紧贴着太原王府西侧高大森冷的院墙根移动。墙砖冰冷刺骨,缝隙里积存的陈年苔藓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滑腻异常。
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袖口无孔不入地钻进去,黏腻地贴在肌肤上,带走身体里最后一丝暖意,只剩下针刺般的麻木和紧绷。
“呸!”石憨低低啐了一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浓眉紧锁,粗壮的指关节因紧握着那根黝黑沉重的青冈木棍而微微发白。他侧耳倾听,墙内除了风雨的喧嚣,一片死寂,只有巡夜更夫那有气无力、被风雨撕扯得破碎的梆子声,从极远处飘来,更添几分鬼气森森。“这鬼天气,连狗都缩窝里了。娘的,巡哨呢?老子这棍子都痒痒了!”
李如兰没有立刻回答。
她整个人伏在湿滑冰冷的墙砖上,像一截融进阴影里的枯枝。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束紧的发髻淌下,滑过额角、鼻梁,在下颌处汇聚,又滴落。
如兰她微微眯着眼,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层层雨幕,死死锁住前方不远处一段墙头——那里,几片看似牢固的琉璃瓦下,隐约露出一道极细微的、被水渍加深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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