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陪伴在陈自明身边的数人,却个个神色惨澹,眼睛有点发红。
“去年和前年,连着天寒,每亩一石的定额,大家都承受不起,何况还有事例钱和堪合钱,身丁钱和役钱也能少,更不消说地方上大斗、大斛、预借、重催、义仓等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了,兄长,年初的时候,兴元府那里有军士张福、莫简等人聚众数千造反,朝廷调兵平叛,又得加征钱粮……”
说话的,是陈自明的堂弟陈自新。他没戴帽子,也没头巾,就用一根旧布束发,身上的袍服打了四五个补丁,脏得看不清颜色。
明明是个书生,生生把日子过得比泥腿子还落魄,陈自明见这堂弟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打断他的话问道:
“灾年隔三差五都有,没什么新鲜的。川中兵马厮杀,又和我们江南有什么关系?”
陈自新一迭连声叫苦:“川中打起了仗,北虏又兵强马壮,我们江南西路免不了要支移粮秣!若不愿移近输远,就得额外缴纳地里脚钱,每一石粮,额外加收四斗!”
兴元府的兵士造反,自有利州路去支应平叛所需;便是规模再大,后头两川四路盯着。何况川蜀以外还有京湖呢,何至于就需要江南西路支移粮秣?
退一万步讲,就算北虏压境,京湖三路自顾不暇,江南非得支移,地里脚钱怎么就多到每一石加收四斗?早年陈自明不是没交过地里脚钱,那才每斗四五文,如今折算成每石加收四斗,按着今年的粮价来算,翻了足足二十倍!
这根本是胡扯,是地方胥吏在明抢了。不说别的,光是这点地里脚钱,就能把家境不那么宽裕,或者佃田不多的农人活活逼死!
不用猜,村里一定有人倾家荡产,有人死了。活下来的人,也很难说能支撑多久。否则这些个亲戚,断不至于在临川城外堵着自己,觍着脸求救。
陈自明叹了口气:“所以,你们都把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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