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泽升的居间进去,关上门,又进了里面一道门,到了南侧的屋子,欧阳章华顺手又把门关上。屋外的阳光没能完全射进这间屋子,黯然神伤的长明灯跳动着昏黄的光。屋子正中供着两尊佛,佛像下面压着一件袈裟。
张泽升坐在佛像前的蒲垫上,经过昨晚一夜,似乎突然老了很多,就如同欧阳章华第一次见他时候那般。那串他时常拨动的念珠被放在了檀香木桌子上,松树皮一样的双手没了平日的玩物,竟不知往哪里放了,搓的指甲裂开了缝。他招呼欧阳章华随便坐,但其实屋里也仅有两个蒲垫,其中一个已经在他的屁股下了。欧阳章华深叹了一口气,把另一个蒲垫拉到他对面,如释重负地满身坐了下去。
“我已经老了……”张泽升用他砂纸般的两片声带摩擦着说。
欧阳章华觉得他有些奇怪,老的让人奇怪。
“这都好久了的事啊,想不到会到今天这个田地”。张泽升轻咳一阵,接着说,“在你没来之前,我有好多年没睡好觉了。差不多也是从柳安走了吧,几乎每晚只能浅睡一两个时辰。后来我入了佛,也不知是否真是我诵经的缘故,睡觉确实好了一些。但也就只是好了一些,其实啊,并没有大的改善。也就这一点的改善,续神医还非要说是他的功劳。是就是吧,我佛不会去争这些的。这些年我一直潜心求佛,求佛便得心神专注,心神专注便不能太管那些世俗的事。所以你看,家里家外的事,基本都是扶慈在操持。米店、船坞和那些长田工,也都认她做当家人了,柳全都很清楚,当铺的事得当着扶慈面说才行。呵呵,我嘛,我很久不去看铺了。我这个父亲……做的是很不称职的。”
张泽升说道女儿张扶慈,浑身颤抖了起来。两滴浑浊热泪在他深凹的眼眶里打转,只一个抽泣,啪啪跌落在蒲垫前的青石板地面上。
欧阳章华心头不禁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还记得柳安的名字?”却见张泽升悲愤难当,不觉上前轻轻拍了拍这位老人的肩,说道:“你是疼爱她的。”
张泽升猛地抬头,慌忙摇头否认,惊恐的眼睛四下张望,好像他在被谁监视着一样:“不,不,我没那么爱她,我没有。”张泽升伸手从桌上抓过那串念珠,拨动的念珠啪啪作响。
章华说:“你别怕,我在这里。埋藏了这么久,你能说出来了。”
张泽升停了念珠,瞪眼看着他,从肚子里沉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好像矮了半截。他使劲摇摇头:“不说了,不说了。我喊你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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