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叫崔炭,是我的战友同袍,也是我的师弟。”走在山庄僻静的夜路上,颜青牛低声道,“几十年前,打蒙古人时,我们都在常遇春将军的麾下。我们是同乡,而且同是医官,年岁相当,我比他大一个月,所以关系特别好。说是医官,其实我们只是略懂外伤如何紧急处理。距离懂得医术还差得很远。崔炭是个非常能干的人,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沉稳和仔细,相较而言,年轻时的我绝不如他。在常遇春将军麾下当兵,常常遭逢恶战。所谓生离死别只是等闲事。我们在军中五年,各自独挡一面。大战陈友谅时,老崔受了重伤,左臂和左面的锁骨都碎了。这一次我们遇到了后来的师父司空长春,他把原本该残废的崔炭救了回来。虽然他左手的功能不如从前,但至少不用截肢。那次以后,他一到阴雨天,身上就会剧痛无比,慢慢地性格也发生了变化。”
“怎么样的变化?”杜郁非问。
“这个很难说清,大战结束后,天下一统。我和他都无意仕途,所以一起退伍投入了师父司空长春的门下。师父菩萨心肠,不论好人坏人只要被他看到都会救。而且在医术上追求完美,提倡无痛去疾。所以他对麻醉,和各种珍稀药材有特殊喜好。你看到了我的药田里有不少好东西,这些就是从师门养成的爱好。而崔炭他因为自身的旧伤,对麻醉更有学习的动力。但师父告诫他,麻醉药用多了,就是慢性毒药,切记不可越线。他……他当时是听的,至少在师父在世的时候。”
“司马先生是洪武十五年过世的吧?”杜郁非问。
“你记性倒好,的确是那一年。那一年是壬戌年,大明收复云南。那时候我和崔炭拜入师门已有十年。师父在那一年,云游福建,救了几个山贼。却被山贼杀死在道边……我和崔炭一起,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福建收尸……后来就定居在泉州府。”
杜郁非道:“这是我父亲办的案子,大约三个月后,我父亲在泉州城郊抓获了那三个山贼,其中两个在拘捕时就地正法。”
“是的……这也是我愿意向你说这个案子的原因。尽管凶手被正法,但崔炭的人生亦发生了变化。他不再行医救人,不,应该说,他不再悬壶济世,而是对病人非常挑剔。他不救任何一个品行上有问题的人,他不惜耽误医治的时机,也要调查清楚对方的背景。久而久之,他的医馆开不下去了。后来,我和他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那你为何觉得泉州无常,会是他?”杜郁非问。
“因为在洪武二十五年,也就是恩师故去十年的时候,他忽然来到我的落英堂祭典恩师。之后,他喝醉了,在师父的灵位前忏悔,说自己这几年杀了很多人。最初是为了培育黑色曼陀罗花,这是地狱之花,有传言要人血浇灌才能生长开花。他鬼迷心窍,杀了一个他认为是恶人的人。但他由于心头有愧,所以给对方一个承诺,愿意为被杀的人,杀一个人。”
“为被害人,杀一个人?”杜郁非皱起眉头,“这算什么想法?”
“收割一人的性命,再为其除去一人了却恩怨,算作补偿。”颜青牛眼角又抖了抖,“但他用了那第一个死者的血,并没有培育出了黑色曼陀罗。所以他每次都会把受害人带回屋子,用活人的血养花。不知是真的杀了够多的人,还是巧合。在第十年的时候,黑色曼陀罗花真的被培育了出来。也就是这一年,他来祭拜恩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